屋子里的气温骤降,连光线都好像暗了一些。
王伯远看着苏芮消瘦的背影,心里即是歉疚又是欣喜。自他死后,她是唯一个想要他还阳,并为之奔走,劳心劳力之人。看着她日渐消瘦,他不免为过去自己所作所为感到羞耻。
苏芮说能感受到他就在身边。
他的确从未离开过王家,他的灵魂飘飘荡荡,不愿离去,一直徘徊在王家大宅内。只是,所有人都看不见他而已。
王伯远很想跟苏芮说几句话,给她信心,让她继续去帮他还阳。
否则他很担心,对方会因为身体的缘故,不再去求那个可以救他的人。
头七之前,如果她还不能让他还阳,那么黑白无常便要来带他离开。
王伯远不想死,他还没有活够,他还有锦绣的前程,他还有富足的家产没有享受够。
许是因为执念太深,王伯远感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凝聚成型,原本他觉看上去像是一缕烟,飘散无形,现在烟雾之外,多了一层薄膜,笼罩着他即将消散的魂魄。
他顿时欣喜万分,几步走到梳妆镜边,把手搭在苏芮的肩膀上,没想到略显透明的手掌一下子穿过她的身体。
王伯远又试了几次,次次他的手都会化作一碰就散的白烟,而且他的身形也随之越来越淡。
他不敢再试,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触碰到任何东西,就像先前他之所以能推倒叉子,摔碎花盆,在地上写字,都是因为急于表达,所以借助了风的力量。
没有实体,王伯远有些失落,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
“娘子,娘子,我回来了。”王伯远大喊出声,迫不及待地说:“你别怕,我虽然变成了鬼,但是绝对不会害你。你的感觉没有错,我的确一直徘徊在大宅里,并且还有还阳的机会。你快去求那个乞丐,他一定能够救我。”
王伯远一脸期待地看着镜子,镜子里苏芮梳头的动作突兀地停下,眼神直愣愣望着镜子里模糊的画面,似乎被他吓到了一样。
王伯远连忙整理衣冠,用手捂住胸口被画皮鬼破开的大窟窿。
“娘子,别怕,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对,伤了你的心,我发誓,等我还阳之后,这辈子必然视你如珠如宝,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做一对人人羡慕的恩爱夫妻可好?”
苏芮泛红的眼睛眨了眨,眸中慢慢被一片迷离的水色覆盖,大颗大颗珍珠似的泪珠不要钱一样往下滚,沾湿衣襟。
王伯远露出怜惜之色,面上愧疚更深,对着自己的脸打了两耳光,“我不是东西,是我色迷心窍,要不是我招惹了女鬼,也不会连累娘子为我奔波劳累,以泪洗面。娘子,好娘子,我对天发誓,从今往后都对你绝无二心,你便原谅了我好不好?”
王伯远言辞恳切,一边小心打量着苏芮的表情。
他这个娘子,被家里教的呆板木讷,毫无情趣。虽然外貌的确是上乘,乍一看让人心动怜惜,可她相处起来实在枯燥乏味,说话三句不离让他去温书复习,稍微亲近一些,也完全放不开,躺在床上跟条死鱼差不多,别提有多没劲。
要不是她这般寡淡无趣,他也不至于到离家很远的书房去躲清静,也不会在夜里看到个俏丽的小寡妇,就把人带回家。
不带回去,他就不会发现对方是画皮鬼,他也就不会被杀。
说到底,还是苏芮这个做妻子的不称职。
王伯远满腹怨气,虽然不满,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见苏芮只顾着哭,也不说话,他急得单膝跪下。
“傻丫头,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你不知道我现在多想把你抱进怀里,好好安慰你,替你擦干眼泪。”
许是他的安慰奏了效,苏芮终于有了动静,她掏出手绢,将眼泪擦干,慢慢恢复正色。
王伯远长舒一口气,便听见一声娇叱。
“王伯远,你这个混账、王八蛋!”
她咒骂一声还不解气,用力将梳子丢向铜镜,把铜镜给砸倒在桌子上,撞到桌上的胭脂水粉,顿时一片狼藉。
王伯远愣住,被从未在他面前大声说过话,更别提是说脏话的妻子吓了一跳。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他一时情急,起身去拉苏芮的手。
谁知她蹭的一下站起来,转身直接从他身体里撞了过去。王伯远本就不那么坚固的魂魄,被这般猛击,瞬间散成一缕青烟。
他努力凝结,却比之前透明了不知多少。
他急得想发火,却听见苏芮骂道:“你这个混蛋,你死了倒是轻巧,可怜我为了你忙前忙后,却里外不是你。你的好弟弟,一看你死了恨不得立马把我赶出家门,你们王家族里的人,知道你是被女鬼挖了心,一个个吓得跟缩头乌龟一样,家里的事情全都落在我一个弱女子身上不止,我还得像个疯子一样,跑到街上去求一个乞丐来救你。你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说我吗?”
苏芮走到床边,想想还是气不过,抓起枕头一股脑地扔到地上,次次都从王伯远的身体上砸过去。
他的灵魂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