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送走献粮的车队后, 数着日历过活。
从龙口至郡城, 官道有二百来公里, 若轻装简行需得走上十天;可带了那许多牛马车队, 起码得多五六天。
因等得较早,又要安慰那些痛失存粮的地主亲眷,便三四天宴请一回。
或者是城守家的女眷,或者是孙家的夫人, 再是温家的舅娘等等。多余的事情不做, 通是用马车拖着她们在门口的路上走几个来回, 再去河岸上看大水车和水塔。
夫人们对水车和水塔没什么兴趣,对路则是啧啧称赞。特别听说已经收集了许多泥蚌壳烧三合土,只等材料存够便要铺得镜面一般平整,更期待。她们家家白出了许多粮食,心里正不痛快, 但亏已经吃下去, 更要做出对顾皎亲热的样子拉关系。毕竟,自家的老爷少爷们不断传了书信回来, 只说十丈城如何大胜,抓了京州王的幼子如何, 那处要求和,青州王眼看得又要将一州收入囊中等等。
若果真如此, 李恒只怕更加水涨船高, 顾家也连带得要起飞了。
存着各种心思, 一边儿有心招揽, 一边着意奉承,十分亲热。
顾皎招待了几次,累,且是心累,比她在实验室做三天三夜的实验还要累。
因此,半个月的交际期后,她暂停待客,狠狠安睡了一天一夜。
今日,她约了宽爷和唐百工,要去巡田、鱼塘、河堤和水车。
“夫人,戴上这个。”含烟翻出幂篱,一定要她戴上,“太阳越来越辣,谨防晒黑。”
“夏日里戴着气闷呢。”顾皎不是很愿意,“柳丫儿帮我拿着,等日出高照的时候再戴;对了,另给我备些凉茶水呗,那个更重要。”
含烟只得和杨丫儿一起,帮她准备了两个大包袱。
每次出行,都是这般麻烦。
“夫人,你为何三两日便要跑一趟?”杨丫儿很想不通,“别人家的夫人要做什么,吩咐下去就行,通没你这般辛苦。可是不信下面的人?”
顾皎换了一身浅色的单衣,将头发挽得高高的,又在脸上略拍了些花露。她道,“哪儿是不信任?寿伯和长庚做事都可靠得很,辜大哥现在日日巡视,许多庄户家都不怕他了,河堤上那几百外面来的民夫也被他镇得十分乖顺。我有甚不信的?只宽爷爷和唐百工那边事忙,他们男子家,不好意思经常出入内宅。我主动出去,他们且有什么,立马就能和我说了。”
她确定打扮没问题,对着镜子照了许久。不知是错觉,还是几个月吃得好,休息得好,脸上鼓囊囊的,胸口也冒出一截来,裙子边也放了好几回。
杨丫儿见她在镜子前做怪相,闷笑道,“夫人,已经美得不得了了。”
顾皎摸了摸脸,白肤黑眼,黑发长眉,虽然算不上惊为天人,但已经很有少女的风采。若放现代去,用化妆品弄弄,也当得起美女二字了。她很满意自己回春,点了点头,“好丫头,嘴巴真甜,有赏。”
含烟见她嘴巴皮,催促道,“夫人,再不出门,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便要出门。
含烟不放心,一定要带了柳丫儿一起去。
顾皎拉着驴子出夹道,这几个月,她有空便和驴子亲近。从一开始怕它们,到后面能牵着,再到现在勉强骑一会儿。
驴上门口大道,绕着役所的方向,往田野里去。
含烟坐车,柳丫儿力气大,已学会了驾车。
因是夏日,午间太热,便将干活的时间挪到早晚。这会儿路上,水渠里,田地间已经有了许多人。他们熟悉地和顾皎打招呼,一路都是‘夫人’之声。
顾皎大多数叫得出名字,一一回过去,便问了,“宽爷爷和唐百工呢?”
“那片,种田里。”有人指路。
她便往种田的方向去,柳丫儿驾着驴车跟在后面。
一大片的绿色,抽出一穗穗的白花,过不得几天便要上浆了。
这些粮啊,能保她饿不死啊。小庄里空掉的石仓啊,马上又能填满了。
魏先生那边虽然还没回信,可她知道自己肯定能拉到什么挣钱的好差事。
顾皎嗅着若有若无的草香气,心情美得很。
“想啥呢?驴子走过头了——”宽爷在田埂上喊。
顾皎立刻醒了,拉住驴子掉头。
唐百工也跟着站起来,“怕是着急去河岸呢?那边这会儿正在点人数呢,不方便。”
“怎么了?”她翻身下来,放开驴子。
含烟赶紧从车上下来,抓着驴子不让跑。
宽爷道,“龙江水有点浑了,看样子要涨水了。河堤还没修得好,怕是要加紧干,不然又要漫进来,搞得一塌糊涂。这会儿清点人数,不够的还要再加,从靠山村那边找庄户来。”
“前儿不是说有新的民夫来?”她小心地站到种田边的卵石田埂上,“还是不够呢?”
“河岸边的工棚都搭出去两里地了,还能怎么多?”宽爷摇头,“少夫人,你便看看稻子、坡地和鱼塘就好,那边暂且不去。”
顾皎没说话,顿下来看那些稻花。她伸手摸了摸,已经有几颗上了浆的,在低头。
宽爷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