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容受伤后在萧玠的寝宫住了下来, 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林清羽听小松子说,萧玠一有时间就守在病榻前,甚至会亲自喂奚容喝药。萧玠向来是被宠的那个, 不怎么会伺候旁人, 给奚容喂药时笨手笨脚的, 汤药洒了一床,奚容却很是受用。
“这哪是皇上和太监, ”小松子啧啧称奇, “亲兄弟都没他们亲。”
奚容苦肉计果然奏效。眼下除了他, 萧玠眼中已看不到其他人。早朝一结束,萧玠就火急火燎地往寝宫赶——他要回去陪奚容换药。
萧玠坐上轿辇,向小轩子抱怨道:“朕来不来上早朝有什么区别, 朕又不懂这些。反正有母后垂帘听政,还有林……”话说到一半,萧玠咬了咬牙,恨恨道,“还有那个人坐镇朝堂。他们不需要朕,为什么还要把朕拘在紫宸殿听政?有这个时间,朕还不如多陪陪阿容。”
小轩子道:“皇上,奚公公说了, 您是一朝天子,九五之尊。只有您能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您坐在上头啊,就是在告诉文武百官, 大瑜的天下是您萧家人的。”
“大瑜本来就是萧家的啊。”萧玠道, “百官都心知肚明, 哪需要朕去告诉他们。”
小轩子低声道:“可奴才听说, 有人觉得现在的大瑜一半是姓温, 另一半是姓林呢。”
萧玠一愣:“温……林?”
这个温,自然是指温太后。温太后垂帘听政后,温国公重回内阁,温氏的族人姻亲也有不少得到了重用。其中有一个叫李潺的,萧玠有些印象,此人清风朗月,年纪轻轻已是四品兵部侍郎。李潺今日早朝时说了一大堆话,好像是在向户部要西北的军饷。至于这个林……
萧玠正想着,轿辇忽然一停。他向前看去,脸倏地沉了下来。
这个林,除了林清羽还能有谁。
林清羽和李潺在前往兵部的路上偶遇萧玠,两人按照规矩跪地行礼。
萧玠再是蠢钝,也清楚自己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在奚容“遇刺”前,他对林清羽都是客客气气的,从不让林清羽行此大礼,还因为人家长得美想主动亲近。而现在,他只要一看到林清羽,就会想起奚容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模样。
在他眼中,林清羽依旧是那个林清羽,气质清冷,和明艳不可方物的容貌形成惑人的反差,却看得他心惊肉跳——就是这样一个大美人,险些要了阿容的命。
他不会再去欣赏一个要害阿容的人。他要保护好阿容,不会再让别人伤害到他。
林清羽和李潺跪在地上,迟迟未听到“平身”二字。林清羽抬眸看向萧玠。对上他的目光,萧玠下意识地身体一缩,眼中流露出害怕和警惕。直到小轩子开口提醒,萧玠才道:“起、起来罢。”
林清羽道:“皇上脸色不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萧玠努力板着一张脸,色厉内荏道:“朕的事,轮不到林太医过问——小轩子,回宫。”
李潺是林清羽和太后在前朝的心腹之一,他见皇帝对林清羽如此态度,不由担忧起来:“林太医真的不欲和皇上解释么。即便皇上不理朝政,但他终究是天子。有圣心总比没圣心好。”
林清羽道:“解释无用,蠢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况且,奚容既然想把行刺一事算到天机营头上,定然有把握天机营不会去拆他的台。若我没有猜错,奚容在掌权的这段时日,借天子之名,收服了不少人心。”
在一些人看来,垂帘听政的太后始终是外戚,遑论他区区一个太医。崔敛如是,那些姓萧的老王爷亦如是,他们打着忠于萧氏的名号,宁愿对一个阉人言听计从,也不愿见到外戚专权的局面。
李潺讶然道:“可天机营的令牌,不是在您手中么?”
“天机营是天子爪牙,世世代代只为龙椅上那个人效命。我的令牌相比天子,算得了什么。”林清羽沉吟道,“我在想,奚容的苦肉计早不用,晚不用,为何是在这个时候用。”
李潺想了想,道:“莫非,是因为西北?眼下顾大将军正试图收复雍凉。雍凉是大瑜北方的门户,只要将其拿下,西北之患也算解了一半了。”
林清羽道:“奚容伤后必须静养,无力过问朝政。在此关头,他为何要放权?”
“或许,他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李潺恍然大悟,神色微变,“林太医的意思是,他要来大的了?”
“风雨前,总有风平浪静之时。”林清羽冷冷道,“但凡他还有几分理智,就不该这种时候找死,让西夏有机可乘。”
“他是个太监。”李潺忧心更甚,“自古以来,有几个手握权势的宦官是真的在乎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什么做不出来。”
林清羽压抑着汹涌的恶意,缓缓沉下一口气:“可我们不是他。此时,还应以西北为重——江南的那批粮草到哪了。”
李潺道:“算算日子,应该已经送到雍凉了。”
林清羽在兵部待到深夜,本想在宫里将就一晚,临时又改变了主意。将军的马车在宫门口等着,林清羽收起遮雪的伞上了马车,对车夫道:“先不回顾府,去林府。”
长子深夜回家,又未曾提前告知,林父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