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琛说丹阳大长公主从昆明带了一个人回来让她去见,还说那人她见了或许会高兴,清欢很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人,她在昆明住了六年横竖都想不出。
不过清欢倒也不急,横竖明日大长公主入京她见了就知道。
但不巧是当日大雨,大长公主和孟篆没有如期抵京。清欢只能等着,却等到了另一个人。
打开雕花隔窗外,艳红海棠沾了雨,仿佛安静而绝望红衣美人静静听着身侧芭蕉滴答垂泪。
室内白衣常服李闻玉和玄黑秀金坠地裙清欢一左一右分坐在黄花梨木高几两侧,一个身姿笔挺,一个目不斜视。
但他们神情都是沉郁,仿佛外面青灰天空。
“利害关系朕都已向家主剖白,当然朕绝不会反悔对家主许诺,你选谁都使得,但只要是穆云琛,你选,他便死。家主让朕为难,朕只好弃车保帅。”
醺着懿沉香室内光线暗淡,安静能够听到外面无言滴滴答答水声。
剑拔弩张局势清欢不是不明白,有没有破解之法以清欢能耐心里也早就有数——分明是个死局。
只是她不甘心,她太愿意相信穆云琛送给她那份以命相搏执着爱意。
可画像总是假,只肖闻玉一句话,她心境便从头至尾,冰凉彻底。
闻玉放下了折扇,这些年清欢几乎第一次听他用那般认真而凝重声音对她说:“清欢表姐,朕父母兄弟都不在了,他们有些为朕而死,有些为朕所杀,到如今至亲至爱皆已凋零。而今身边就只有穆云琛一位故人挚友了。”
清欢艳丽容色隐在逆光处,那横波流转桃花眸显出几分暗淡,她垂着眼睛,沉默以对。
“朕在与你博弈中主动退了那么多步,足够让你得到宇文家想要东西。”
闻玉说着站起了身,长身秀颈,身姿笔挺,然而面对着窗外潮湿庭院,他背影却在雨声中显得格外落寞。
“家主已经拥有了那么多,便把云琛,留给朕吧。”
清欢垂首坐着,清澈而怔然眼中一片沉寂——原来闻玉真打算要杀一意孤行穆云琛了。
闻玉等了许久未听到清欢回应,他忽然偏唇嗤笑道:“他是个偏执如狂痴人,认准了就不会变。可惜,当年朕怎么就看不出他爱人是家主,任由他陷之弥深,到如今……”
闻玉一声长叹,负手道:“宇文家主,告辞。”
闻玉只身走入雨帘一刻,清欢忽然起身道:“圣上,若我选嫁给别人……”
“朕就放了他。”
听到闻玉回答这一瞬间,清欢释然了,但心里也空了。
清欢知道,穆云琛有野心有能力,她与他在一起,闻玉终究是不会放心。只要她反悔嫁给别人,只要穆云琛对她死心,他就仍然是闻玉身边最得用心腹。
可是,她怎么办呢,她分明在穆云琛不断求证中答应了他。
“家主后悔了?家主以为他还有破局之法?”
闻玉侧眸望向清欢,凉声笑道:“他所有心思都是建立在朕舍不下他基础上,可是这一次只要他与你在一起就是选择了权力背叛了朕,你知道帝王铁了心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穆云琛此人,要么往后余生都为朕活着,要么朕就一定要他为朕去死。”
闻玉目光沉郁而狠绝,片刻后他微扬下颌不无怅然望向清欢道:“人活着,不比什么都强吗,难道就连家主都会以为可笑情爱胜过一切?”
清欢没那么觉得过。
但穆云琛一定是这么笃定。
不然,他不会一遍又一遍说:郡主求你,不要再给我一场空欢喜。
闻玉声音很空灵,却泛着丝丝凉意:“穆云琛是为了家主得到了今天地位,也是因为家主才走到了末路穷途。朕知道,你一定是不想看到他身首异处,是吧,清欢表姐。”
清欢握着青花茶盏手微微颤抖,她忽笑了,毫无征兆。
闻玉说对啊,穆云琛给她梦,该醒了。
闻玉看懂清欢神情,他满意笑了:“朕等着家主在后日隆圣殿朝会上,自行抉择。”
清欢坐在花厅里,听了一夜雨,她好想天亮时候去见一面穆云琛,可她知道,在她最容易动摇时候闻玉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们再见。
清欢心情几乎跌落谷底,这一次她比六年前更痛苦。
她甚至想早知是这个结局,当初何不就把穆云琛留在身边,要什么前程似锦,要什么位列朝堂,只要他好好,她就要跟他好,哪怕让他为奴为婢呢,她就是自私爱又他怎么了。
可现在,她或许就要嫁给别人了。
嫁给谁?这不重要。
反正,不是他。
这一夜雨,真将清欢心泡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出穆云琛还有什么破局之法。
“兮姌,将八大世家旁系名册拿来。”清欢声音再没了往日神气与骄傲,变得轻缓低落。
她翻开兮姌呈上来名册,胡乱找到一页随意点了上面一个名字:就是他了。
清欢面无表情,甚至看都不想看一眼那簿上名字:“去通报,我便选他做我入赘夫婿。”
兮姌睁大了眼睛:“家主!”
“去。”
“奴婢若是通报出去,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