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县城内乱做一团, 外面炮火冲天,无数巨响似乎近在耳边, 城墙上的士兵死的死伤的伤, 皇宫中韩林儿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不止是他, 宫里的内侍和官员也一样。
安丰城内的男丁都上了城墙, 已经无丁可召了。
韩林儿看着刘福通, 一脸惊恐:“叔叔,这下可怎么办?”
刘福通眉头紧皱, 嘴唇紧抿:“莫急, 我已叫人出去打探, 实在不行我叫人护送你走。”
韩林儿此时此刻才相信刘福通对自己的忠心,可他知道的太晚了。
“报——皇上!城墙已被攻破, 敌军……已入城门……”小兵一身尘土, 脸上满是血污,他跪在地上, 手还在微微发抖。
那哪里是敌人, 简直就是恶鬼,一个个跟不要命一样,凶狠的像是要食人血肉。
韩林儿表情恍惚, 站立不稳,竟摔到了地上。
倒是刘福通还稳得住,他咬着牙说:“我还有三百精兵,让他们护送你走!”
韩林儿瞪大眼睛:“叔叔跟我一起走。”
刘福通叹了口气:“我在这儿, 你才走得掉。”
刘福通还给韩林儿拖延时间,只有他被抓住了,韩林儿才能离开。
但是逃去哪里呢?除了濠州以外,现在所有地方都已经是林渊的治下,而且各地都有屯兵。
并且孙德崖也已经称帝了,韩林儿就算逃去濠州也免不了一死。
刘福通不甘心。
他已经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为什么还会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是天不予他吗?
“叔叔。”韩林儿,“我们一起走吧。”
刘福通摇头,对身边的侍卫说:“护送皇上离开,将来必有一日能东山再起!”
侍卫应诺,走到韩林儿身边:“皇上,走吧。”
韩林儿双眼含泪:“叔叔,一定要保重,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自称已经从朕变成了我。
韩林儿被侍卫们带走,刘福通一个人坐在大殿内,外面是宫女和内侍们的哭声,还有密集的脚步声,每个人都在逃命,都想活下去。
刘福通苦笑一声,端起手边的茶,静静的等待着自己既定的命运。
当年他追随韩山童的时候也曾意气风发,他们打定主意要推翻大元朝,那时候是他人生中最有雄心的时候,只要韩教主在,他就什么都不怕。
后来……韩山童死了,自己又带着韩林儿另立山头,让韩林儿称帝。
天下好像都触手可及。
他自己也不清楚,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天了,南菩萨横空出世,像猛虎下山咆哮山林一般凶猛。
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想管,毕竟大元朝未倒,那南菩萨声势越浩大,就越能吸引所有势力的目光,他等着南菩萨自取灭亡。
但那南菩萨没有灭亡,相反,他越做越大,手中所握的城池越来越多,精兵良将层出不穷。
他到底输在了哪里?
刘福通不甘心,他有一肚子的疑惑想问问那个南菩萨,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满腹疑问是问不出口了。
内侍跌跌撞撞地跑进殿内:“丞相,宫门破了……”
刘福通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内侍跪在刘福通面前,抬起头来,双眼充满了绝望:“丞相,您快逃吧!”
他希望刘福通逃走的时候能把他捎带上。
刘福通却笑了:“逃到哪里去呢?逃出去,当个田舍翁?那我还不若此时就死了。”
内侍膝行了几步,泪流满面:“丞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丞相……”
刘福通:“怕死?”
内侍没有回答,但一脸的惊惧,谁不怕死呢?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当年他会切了家伙进宫,就是因为活不下去了。
刘福通面带笑容,但笑不语。
内侍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他只是想过好日子,想过能穿暖吃饱的日子,爹娘亲手把他送进来,进宫前还对他说:“儿啊,爹娘对不起你,可你不进宫也只能饿死,你别恨爹娘,下辈子投胎去个好人家……”
他不恨爹娘,他进宫没多久爹娘就死了,不是饿死的,是被贵人们打死的。
怎么想过好日子就那么难?
他在宫里也干着最下贱的活,别的内侍们欺负他,他每月得的钱都要孝敬上头的侍人,进了宫没饿死,所以他只能往上爬,死在他手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他爬上来还没多久,肉也还没吃几顿,安丰就完了,皇帝也完了。
内侍泪眼朦胧地看着刘福通:“丞相,您不怕死吗?”
这天下真的有不怕死的人吗?
刘福通此刻竟然还有心思跟一个小小的内侍说话,他看着宫门的方向,听着喊杀声越来越近,笑道:“我跟你不同,你有饭吃有衣穿就够了,再多,也不过是想再认几个干儿子女儿,等老了出宫也有人奉养。”
“我不行。”刘福通,“与其过那样的日子,我还不如死了。”
他尝过权力的滋味,尝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滋味,尝过他一个眼神,所有人都为之胆战心惊的滋味,只要尝过这些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