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城有许多法子, 强攻算是一种,以□□石炮强攻, 比架云梯用撞柱和冲车更容易。
可问题是, 城墙上南王的士兵有更精良的□□, 不断有炸|药投掷, 王保保的兵顶着炮火, 可依旧寸步难行。
耳边是爆炸声, 被炸到的士兵大多会晕眩耳聋,虽然不至于真成聋子, 但有那么一段时间会丧失行动能力, 城墙上的□□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更别提直接被炸死的。
王保保站在冲车旁,他迟迟下不了决心。
□□石炮无用, 难道真要用他旗下士兵的门去开门吗?
——即便真用了他们的命, 这门有九成也撞不开。
“退!”王保保高声道。
他的军令传下去,前方开始击鼓。
战场上军令很难转达, 要么是换旗, 要么是击鼓。
指令较少。
鼓声一想,王保保这边的将领开始带头后撤。
这两天的杖,打得他们筋疲力竭。
“邪了门了。”几个小将在王保保帐前等着听令, 小将们都是一身的血污,盔甲里头的衣衫湿透了,也不知道是汗湿的还是血湿的,几人小声说着话。
“跟不怕死似的。”
“没见过这样的。”
刚来的时候都是雄心勃勃, 以为在大都得到的消息是真的,汉阳人手不丰,武器不精,药物匮乏,他们这边则是精兵良将,带着朝廷最精锐的士兵,最精良的武器,粮草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了,后续还会一直运来。
但来了汉阳才发现,消息全是假的。
这两日看到的兵,就没几个是传言中的瘦骨如柴。
正相反,他们看着不壮,但力气不小。
冲过来的劲头连久经沙场的将领们都骇然。
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兵?
他们打仗的时候,后方总要留着人,就是防止有士兵逃跑,若是有人敢往回跑,他们自己就要把逃兵先弄死,这样才能确保士兵不逃。
小将们忧心忡忡,谁都知道,这仗他们必须得打,不得不打,如今进退维谷。
要是此时撤退,先不说汉阳会不会追击,就说朝廷那边……
几人都打了个寒颤。
要是逃回去,王保保还能保住一条命,他们这些小将没了就没了,除了自家人以外,也不会有人为他们流一滴泪。
“进来吧。”王保保在帐内发话了。
几人一同进去,分立两边。
幕僚们站在后方,他们要商量明日怎么打。
有小将说:“不如用撞柱吧……”
“那还不如用冲车。”
“冲车都难以近前,更何况撞柱了。”
他们带来了云梯,可根本靠近不了城墙,箭林如雨,士兵又不是各个都能穿上盔甲。
王保保抿着唇:“可还有什么法子?”
众人都不说话。
还能有什么法子?攻城的手段就那几个。
这两天下来,士气大减。
将领们都不止打过一场仗,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此时有小将说:“丞相……不如咱们给朝廷……”
他想退了,这仗根本打不赢,除非汉阳那边脑子出问题,自个儿打开城门迎他们进去,否则硬攻根本落不着好,拼军备,他们拼不过,地方的炸|药就够他们自顾不暇的了,拼人数?汉阳的兵必是他们的两倍以上。
拼士气……谁愿意跟不怕死的士兵拼士气?一个两个不怕死就算了,有八成不怕死的,何其恐怖?
王保保抬起手来,众人静默。
退不退,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朝堂局势不比战场更好。
皇帝如今不爱管事,文武百官各有各的念头。
王保保抿着唇:“明日不行就后日,一个月后若还不行,便班师回朝!”
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存兵力。
要是兵都折在这儿了,大元就完了,他就成了罪人。
可真的班师回朝了,他也是罪人。
将领们低头应诺。
可走出营帐,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恍惚。
怎么打?
似乎打是死,不打也是死。
可他们的家小都在大都,死在战场上,罪不及家人,大不了抄了家,还能保住命。
但要是逃了,全家没命。
大营里士气低沉。
他们连攻了一个月,每一日都要死数千人。
到后来,竟然还有士兵想逃,都被就地斩杀。
没人敢逃了,可上了战场,无论如何都攻不下城。
烧一靠近,就是遍地的炸|药轰鸣,他们的投石机投石入城,可里头竟没有半点声音,想来投石机能投到的范围,百姓都已经被迁走了。
王保保准备后撤,可监军却阻拦不许。
监军是元惠帝宠爱的大臣,与哈麻沾亲带故,狼狈为奸。
见王保保想撤,便兴师问罪。
“丞相这是何意?如今汉阳没攻下来,竟想夹着尾巴逃回大都?回了大都,你怎么跟皇上交代?”监军趾高气扬,“丞相深受皇上爱重,要晓得自己肩上有什么样的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