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点走, 我们还要去登记。”
仆从们行走在狭窄的走道里,汝宁的大户人家几乎都挨在一起, 院墙相隔有时候甚至不到一米, 仆从们不能从大门走, 只能走角门和后门, 就必须经过这些小巷, 小巷只能容人排着长队进出。
“我听说过, 登记就是就是记下我们的名字,还有身高, 连牙都要记呢。”小丫头走在前头, 她年纪小, 跑腿的活都是她干,总能听见有人讨论南菩萨的事, 听得多了, 她似乎也成了个百事通。
至少比一直待在宅子里的仆从们通一些。
后头的人听着小丫头滔滔不绝的叙述,都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有些是主人家的家生子, 有些是从外头买来的, 但无一例外的是,即便是买来的,被卖时的年纪都很小, 他们只吃过主人家的饭,只看过主人家的风景,他们的世界狭小的只剩下那一栋宅子。
可他们毕竟是人,是人就有好奇心, 难得这么多人一起出来,他们好奇极了,也兴奋极了,虽然带着些许恐惧,不过这些恐惧显然抵不过好奇心,毕竟他们可从没听说过南菩萨杀百姓平民。
甚至其中有一部分人深深的相信南菩萨是神仙下凡,神仙是不会杀人的。
如果有人说南菩萨手里的兵也杀人,他们就会说只要不是南菩萨亲自动手,就不算他会杀人。
当人们信任或崇拜某人的时候,即便这个人干了他们无法接受的事,他们也会给这个人找理由用来说服自己。
整条街的仆从们都在这天倾巢出动,他们要去府衙登记。
汝宁的府衙修建的很华美,虽然符合规制,但显然它的某一任主人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改良,它的建筑上有五福的雕像,除此以外还有各类象征着富裕与公正的花纹,这让这座府衙有了与众不同之处,低调的华美,让人进来一看就印象深刻。
当然,从外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大部分人是没机会进府衙的。
赵有全就觉得这府衙很好,如果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衙门,他也一定会偷偷改建成这样。
“赵兄,来人了。”面白的男子招呼道,他姓单名扬,不过弱冠之年,被父母送到宋石昭门下,比起赵有全来说,他的运气更好,至少因为年纪小,所以宋石昭还把他带在身边,教过一些东西,与赵有全一般的门客有不少人都嫉妒他,想给他找点麻烦,可惜他年纪虽小,但心眼不小,从没有踩过雷。
赵有全也嫉妒他,但是比起嫉妒,对自身境遇的惶恐更大,所以从不曾对任何人冷面相对,也不会在背地里诋毁任何人,因此他的人缘竟然还不错,甚至被单扬引为挚友。
“来了。”赵有全大跨步走过去,此时已经有小吏把人带了进来,府衙的后院场地很大,这里曾经是个演武场,不过并不大型,只是用来演练的,演的部分居多,练的部分估计没多少。
仆从们已经在小吏的指挥下排成了六条长队,不同人家的仆从们挨在一起,大约是因为在府衙,没人敢说话,十分安静。
赵有全坐在桌后,桌上摆着纸笔,他抬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此人看脸越有五十多岁,但若是只看体型,却只有不到四十岁。
“什么名字?”赵有全提笔,那人瑟缩着说,“李大。”
赵有全把基本信息问完了以后却没有叫人离开,而是又问道:“什么时候到的孙府?”
李大一愣,认真的想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紧张地说:“不记得了。”
“五岁,或者六岁,可能是七岁。”李大挠了挠头。
“你在孙府是做什么的?”赵有全问道。
李大老实地说:“刷恭桶,有时候也去砍柴,做粗活。”
赵有全又问:“成亲了吗?”
李大再次老实的摇头,小心翼翼地说:“像我这样的,娶不上媳妇。”
赵有全问道:“那你们府里的丫鬟都配给谁?”
李大是个被奴役久了的人,他不会质疑上头老爷们的问话,上头的人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公子院里的小厮,管事的儿子,我们这些干粗活的轮不上。”
赵有全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
李大也察觉到了,却什么也没说,在他看来,粗役娶不上媳妇太正常了,他们不像跟在主人身边伺候的人,还能时不时得点打赏,他们几乎是没有财产的,吃住都在主家,拿的月钱最少,那些钱也只够他们自己每月去打一点少少的酒,或是去饭馆吃几顿。
他们被父母所卖,再没有自己的家,亲人除了找他们要钱以外再没有别的联系,渐渐的就与家人没了关系。
娶不到媳妇,独自一人,主家又管吃住,他们不会存钱,存钱也没什么意义。
“下去。”赵有全冲他说,李大低着头离开队伍,下一个走上前的是个妇人,年纪不小了,至少有四十多岁,她穿得比李大好些,看得出来在孙府的地位不算太低。
赵有全问完基本信息后又问:“你在孙府是干什么的?”
妇人小声说:“奴管着小厨房。”
小厨房只为特定的人做饭,厨房是个有油水的地方,主人家也大多是睁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