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三子第四次打仗了,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小班长,他在上次打仗的时候被敌人破了相, 脸上有一道疤, 疤痕狰狞, 女人们见到他都不敢直视, 三子也很难过, 他一直想找个媳妇, 再给他生一个胖娃娃,自从被带到土匪寨子里以后, 他就跟家人失散, 后来被南菩萨带走, 他又觉得生活有了奔头。
可惜破相之后,奔头又没了。
好在有一个瞎了眼睛的女人愿意跟他过日子, 她看不见他长什么样, 他也不在乎她是个瞎子,三子还用自己存下来的所有钱买了房, 休息的时候会回家和女人一起过日子。
昨天上峰告诉他, 他可以回去跟自己的家眷道别。
然后他就把自己藏钱的地方告诉了女人,还告诉她,如果他回不来了, 而她又怀了他的孩子的话,他希望她能把孩子生下来,可以放到慈幼院,他是军人, 南菩萨说过,他们如果死在战场上,他们的家眷会得到应有的照顾。
南菩萨是不会说谎的。
女人答应了他。
虽然他们都不知道女人有没有怀孕。
不过三子总是感觉,女人的肚子里一定孕育着自己的孩子,他的血脉。
然后三子走出家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他不敢回头,他害怕一回头,他就不能再上战场了。
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
作为一个小班长,三子管着十个人,他们都带着头盔,穿着藤甲,手里拿着重新打磨过的锋利的武器,集合完毕之后,他们和大部队一起离开了高邮城内,走出了城墙,三子每一次上战场都会害怕,都第四次了,他还是没能习惯战争。
走出城墙以后,他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多好的城墙啊,一定很坚固。
他的女人在城里一定可以活得很好,说不定她如果有了孩子,不会把孩子送去慈幼院,而是自己养育呢?孩子总归要跟在父母身边才好。
如果……如果他能活着回去的话,他希望下次打仗的时候,他的孩子已经出生了。
行军的时候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很沉默,军纪严明,步伐稳重。
三子看到了不远处的大军,那是朝廷的军队,他只能看到前面的人戴着范阳帽,别的就看不见了,他听见战鼓声,听见马蹄声,听见前方将领的怒吼声。
然后——
开战了。
三子跟着身边的人一起冲出。
他的长刀陪伴了他几场战役,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或许也沾过他自己的。
三子双手握刀,把刀捅进了敌人的肚子,然后斜斜的一拉,敌人的肚子被划破,肠子掉在了地上,三子举刀,再次像旁边的人砍去。
但是这一次,敌人的头上戴着范阳帽,他听见刀砍在铁皮上的声音。
敌人的武器刺穿了他的胸膛。
就算穿着藤甲,也不是万无一失,敌人的力气很大。
三子感觉到对方抽走了武器,然后朝向他身旁的同袍。
他扑倒在了地上,三子想伸手去捂自己的胸口,他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有点冷,三子躺在地上想,他用最后的力气翻了个身,旁边的还在厮杀的人,他却能够看着天上的白云,他又想起了自己还没去土匪寨子,没当士兵之前的日子。
他的爹娘还在,家里虽然穷,但是一家人过得很幸福。
那可真是好日子啊……
早知道真的会死,他就不叫女人生孩子了,没爹的孩子,多可怜啊。
三子死了。
他的眼睛还直直的看着天空,至死都没有闭上眼。
他死前一定有什么想说的话,却不会有人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了。
——
陈柏松冲在最前方,跟敌军的将领战在一起,他手里拿到□□,挑落了对方手里的刀,陈柏松毫不畏惧,他似乎就是为战争而生的,他的双眸平静无澜,冷静异常,他看着对方的动作,出手之前就知道对方下一步会怎么做。
而正在跟陈柏松对战的纳哈出正咬着牙,此时的纳哈出也还是个年轻人,他虽然年纪轻轻就是万户,也奉朝廷之命去围剿过叛匪,但这样规模的大战他也是第一次经历。
纳哈出也知道,眼前的敌人并没有任何花架子,他的每一击都是想要自己的命。
而最让他想不到的是,叛军当中,这泰州这三州几乎是最没有存在感的,没有称王,也没有国号,如果不是因为越来越多的百姓逃往这里,汇聚了民心,朝廷根本没有精力来对付他们。
甚至朝廷都认为,他们之所以能攻下这三州,完全是因为这三州的兵力本来就少,靠得完全是运气。
可现在,纳哈出知道,这跟运气并不沾边。
泰州的兵很强健,令行禁止,他们拥有朝廷的军队都没有纪律和作战能力。
没有将领不想要这样的兵。
更何况——他们还悍不畏死。
凶狠的如同饿狼。
纳哈出一边躲避和反击,一边观察着战局。
虽然不明显,可他们这边已经出现了劣势。
敌人的一支小队从侧翼突进来,打开了一条路,就像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