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那边去!”士兵甩着鞭子, “把东西搬过来!”
“没吃饭吗?!力气呢!”
做苦工的劳力们身上只穿了几片破布,佝偻着身体, 皮肤黑而脏, 明明不大的年纪, 此时看去却像是耄耋老人, 他们哆嗦着去搬煤, 大气也不敢出。
“这儿有人倒了!”
“没气了!”
士兵翻了个白眼, 没好气地说:“扔外头的坑里去。”
劳力们没有过多的表情,他们埋着头干自己的事, 就像不需要脑子的牲畜。
士兵拿着鞭子, 喝了一口随身带着的酒壶里的酒, 冲周围的人:“把力气拿出来!”
劳力们没说话,沉默着, 如老牛一样任劳任怨。
李从戎看着山坡后的这一幕, 啐了一口,低声骂道:“都是鸟人, 只敢欺负平头百姓, 算什么好汉,好好的人,叫他们折磨的跟猪狗牛马一般, 动辄打骂,便是只狗,好歹也得喂了吃的才忠心。”
朱重八劝道:“刀哥莫急,待天色一暗, 我便去烧了他们的粮仓,届时刀哥混进人群,振臂一呼,自然有人响应。”
虽然李从戎没读过军书,但也知道一句老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的重要性他们还是知道的,这里只是一个小煤山,镇守的士兵不多,最大的官不过是个百户,也就是百夫长,手底下的兵百个出头。
但这里的劳力可不止一百。
这些人多是附近的农户村民,一直被押在这儿挖煤运煤,他们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看着士兵们有酒有菜,内心的感觉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李从戎和朱重八换上破衣烂衫,准备天一黑就行动。
“这可真冷啊。”李从戎一身腱子肉,冷得上下牙齿打架。
朱重八也没好到哪儿去,人都是肉做的,都会觉得冷,都会觉得疼。
“刀哥,忍忍。”朱重八说。
天色渐渐暗了,看到人们陆续收工走回棚子里,李从戎才从山坡绕小路下去,他站在棚子外面,有些踌躇不晓得进哪个棚子比较好。
就在李从戎左右为难的时候,身后忽然有人推了他一把。
李从戎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完了”。
然而当他转身,看到的却是一个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他麻木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男人打量了李从戎两眼,不咸不淡地问:“新来的?”
李从戎僵硬的点头。
男人拉开棚子门口的破布帘子:“进来。”
李从戎跟着男人一起进去,棚子里什么都没有,一堆人躺在地上,看到有陌生人,他们抬头警惕地盯着李从戎,但是眼里却充斥着同情。
领李从戎进来的男人指了指一块空地:“你就谁那儿。”
于是李从戎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潮湿的地上,这里竟然连干草都没垫,李从戎问旁边躺着的人:“你们不弄点草铺着?”
旁边的人嘲讽地笑了一声:“老爷们能叫你去打干草?”
李从戎也不介意被人讽刺,他又问:“你们来这儿多久了?”
没人回答他。
李从戎自说自话:“我原先在坞城当脚夫,虽然不算什么好日子,但是吃喝不愁,偶尔运道好,还能吃一会肉。”
依旧没人回答。
李从戎抓耳捞腮:“对了,你们的孩子跟婆娘呢?”
说到这个,才有人闷声闷气地回答:“不知道。”
“我没孩子,婆娘可能已经跟人跑了。”
“我爹娘还在老家等我回去。”
“不知道今年家里秋收怎么样。”
李从戎连忙说:“现在外头乱得不成样子,许多人都自卖自身,你们还是得回去看看,家里没个男人,那还不是任人欺负?”
“你以为你来了还走得了?”有人翻了个身,“这里没有走出去的,只有死了以后被扔出去的。”
李从戎眼睛一转:“我来的路上听说,有服役的杀了看管的兵,逃了。”
棚子里很安静。
忽然有人开口道:“当兵的可有武器。”
众人不再说话。
“睡,明天的事明天再想。”
李从戎急了:“与其在这里过畜生都不如的日子,为什么不拼一把?总归是个死字,要是拼出来了,至少有活着的机会!”
有人怒斥他:“哪里有这么简单!你以为没人干过?闹事的几个被活活剥了皮!哪怕给个痛快,也比剥皮来得强!”
李从戎愣在当场,没想到这里管事的如此丧心病狂,难道他就不是人吗?心能狠成这样?
“就是不被他们抓住,又能好到哪儿去?”忽然有人小声说话,“我走的时候,婆娘还怀着,我想看看我的娃。”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接着说:“我爹娘年纪大了,就我一个独子……”
“我走的时候,我儿子才三岁。”
一群已经麻木的人,此时说着说着竟落下泪来。
“说什么呢!”外头有当兵的大喊,“还不快睡!明日耽误了事才有你们的好看!”
这人声音大的很,周围棚子里的人都听得见。
但是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