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陆明川说,“没有了。”
“可是……”阿鸩的嘴唇颤了颤,不知是想要说什么。
“没有可是。”陆明川说,“我说没有就没有,你相信我,阿鸩……我不会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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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自从那一天以后,阿鸩的状态就变得好了一些。在陆明川例行自说自话的时候,偶尔看着他,也会给出回应了。
这倒教陆明川受宠若惊,十分欣喜。
他耐心的问过阿鸩,但阿鸩还是不愿意回到学校去。那些伤害造成了就已经造成了,不是事后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全部抹消掉的。
陆明川看在眼里,目睹了所有的挣扎与犹豫,心里只有一声沉沉的叹息。
曾经还住在医院里的时候,阿鸩天天都想,什么时候能回到学校去,眼下可以回到学校了,他自己却已经没有了心情。
陆明川知道,那还是有一点害怕与抵触的,在完全从阴影里走出来之前,阿鸩大概不会想要看到相关的人或者事了吧……
那么多天了,他都是这样安安静静,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得淡去。
这让陆明川说不出的酸涩。
他请了许多国外的专家,来看阿鸩的手,但是所有人的答案,都不能够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大概是终于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一些,阿鸩开始配合治疗,他的态度积极,对于陆明川来说不啻于天籁之音。
从前阿鸩死气沉沉,是半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就好像那双手、那具身体都不是他的了,随便怎么折腾、崩摧也无所谓,然而如今,他却像是有了期望一般。
纵使医生医术再高明,也需要病人配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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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流水一样逝去,阿鸩一天一天的好起来,他的脸上偶尔也会露出来一个笑容了。
这一天,去医院里复检,医生终于说,可以拆下手上的绷带了。
显而易见,阿鸩心里是高兴的,从他的神色就可以瞧出来。
陆明川看着他微微有些上扬的唇边,自己心里也也觉得欣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不安。
绷带被一圈一圈的解了下来,在所有的束缚都被褪|去后,终于露出了包裹在其中的那双手。
陆明川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他侧过头,看见了阿鸩的眼睛。
怔怔的,恍惚的,似乎是完全不敢相信。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啊!
凹凹凸凸,起伏不平,淡色的嫩|肉在手背上突起,像肉虫一样狰狞恶心。从手背到手心到指节,一双手上上下下,根本没有半点完好的地方,悉数遍布着崎岖的伤痕。
陆明柯犹自记得第一次见到阿鸩时的场景。
曾经这双手是纤细修长的,匀净秀美,就像是精工而成的白瓷,宛如最美丽的艺术品。
而如今呢……
陆明川死死地按住了手下坚硬的桌面,忽然道:“会好的,一定会好的……阿鸩,我们还可以请专家来,一定可以让你的手恢复成原样。”
阿鸩低低的“啊”了一声,仍旧看着那双丑陋的手,似乎还有一些无法接受。
陆明川说:“我可以联系最好的整容医生,他一定可以把你治好。”
阿鸩沉默了一小会儿,忽然间,笑了起来。
“没关系。”他说,“我虽然靠手吃饭,但也不需要它变得很好看啊。”
“美与丑,没什么的。”
他的手可以丑陋到极致,哪怕不堪入目都没有关系。
只要他的画如旧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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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鸩用了一小点儿力气,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僵硬而不听反应。明明是长在他身体上的,却像是不存在一般。
陆明川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阿鸩已经那么久没有用过双手。三天不写字都会觉得手生,何况这几个月来他的双手都被绷带包裹的密不透风。出现这样的情况再自然不过,需要时间来一点一点适应。
阿鸩艰难的进行复健,对于他来说,从前做起来很是简单的事情,现在做起来都无比困难。他控制不住双手的发抖,摇摇晃晃,几乎连筷子都拿不稳。
有很多时候,陆明川会看见他露出又茫然又无措的神情,心里又是难过又是高兴。高兴的是阿鸩终于有了一点生机,难过的是……他的手如今变成了这样。
叶嘉泽把阿鸩的画板和其他画具送了过来,这是他们被绑架的那天带去的,差点就遗落在了山间。
还好东西还在。
阿鸩看到画板的时候,很是高兴,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惊喜的笑:“叶老师,谢谢你!”
叶嘉泽含笑道:“应该的,不用谢我。”
阿鸩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这块画板已经丢了,找不到了……没想到还能回来。”
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怀念的情绪,轻轻地抚过了画板的边沿,在侧边上流连不去。神情渐渐变得悠远,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叶嘉泽却是知道的,这块画板是阿鸩父母送给他的礼物,平日里,少年队画板最为珍视。想要让少年心情好上一些,因此他这时候送来。
无疑,达到了目的。
叶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