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其中不乏有各地刺史、节度使这般的地方大员,而这些地方大员,并不是他可以随意呵斥的。
而且,还不止这些人。
“尚书大人。”
一直站在睢鹭身旁的黄骧突然上前一步,笑着朝卢祁实作揖道:
“下官以为各位大人说的也有理,迟迟未让驸马参选,的确是吾等吏部诸公的疏忽,虽然事出有因,年底了衙门里的确忙碌,但——既然今日驸马都来了,且下官此刻正巧无事,不如——就让下官来主持驸马的铨选如何?”
“不行!不能由你来!”
卢祁实下意识地否决了黄骧的提议。
笑话,谁不知道他黄骧跟乐安公主穿一条裤子的,由他来考睢鹭,那不是龙王爷浇自家稻田——可着劲儿地放水吗!
然而,卢祁实话刚一出,便听到身旁卢玄慎的叹息。
他一愣,随即便又听到一个声音。
一个女声。
“不由黄骧来也可以,由谁来都可以。”
卢祁实一愣,便见睢鹭和黄骧之间,又多了一个人。
乐安公主。
她披着一袭雪白的狐裘,身量相比高大的睢鹭和黄骧来说,显得矮小又瘦弱,卢祁实都能俯视她,所以一直盯着睢鹭和黄骧的卢祁实,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走上前来。
但此时,看到她上前,说话,即便俯视着她,卢祁实却丝毫没有感觉到轻松。
他下意识地想要看向卢玄慎。
他想起卢玄慎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其他人都还好,但乐安公主——她可不是好对付的,万万不可掉以轻心。”
然而背后被人猛然一拍。
他愣住,随即生生止住自己想要向后看的脑袋,又将目光移回到乐安公主身上。
而那个女人,也正不紧不慢,却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屏息细听地讲着话。
“真金不怕火炼。”
“所以无论是由黄大人、林大人、卢大人,哦,忘了——今日这儿有两位卢大人。”,乐安轻笑一声,目光在卢祁实和他身后的卢玄慎身上一个打溜,“总之,无论由哪位大人主持都好,甚至——”
她扬起了声音,转过身,看向四周,那因为这番热闹而争相围观的大大小小的官吏们。
“甚至,每一位在场的大人们。”
“都可以成为这场铨选的考官。”
……
卢祁实很想回头看卢玄慎的脸色,但他不敢看,这是吏部,是他的官衙,应该由他来主事,如果连这点小事儿也办不成——
卢玄慎对他、对卢家,那可真是没一点儿感情的。
卢祁实一咬牙,看着那个明明比他矮、明明是个不该踏进这里,却大言不惭比他还自信千百倍的女人,站了出去。
“公主殿下!”
他高声压下了乐安的声音,也压下了那些因为乐安的话,而惊诧地议论纷纷的声音。
卢祁实很满意这一嗓子的效果,随即板起面孔,好叫自己显得更加正直而威严。
“公主殿下,下官敬您是公主,但是——您方才那番话是何意?我大梁选官任官何时这么儿戏了?还是公主您——”
“想要以势压人,逼迫下官屈从,公然扰乱朝廷选官秩序?”
……
卢祁实硬着头皮说完这番话,随即便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
干得漂亮。
说地那么坦荡无私,还什么真金不怕火炼,可说来说去,她还是藐视朝廷规章秩序,仗着身份胡搅蛮缠啊!
参到陛下面前,虽然陛下定然仍旧会包庇她,但——本就有的裂痕,自然也会越来越大。
只要乐安公主还想要跟陛下姑慈侄孝,就不得不顾忌着点儿。
这样说来,卢祁实甚至觉得目前这局面还不错,甚至可惜乐安公主怎么不再跋扈、再嚣张点。
啧啧。
他感叹着。
然后便又听到乐安公主的声音。
“那些事情……就不劳烦卢大人担心了,本宫自会跟陛下言明,所有后果,本宫一并承担。”
这句话说得很平静,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古井里的水一般波澜不兴,无喜无怒。
卢祁实抬起头。
“如此一来,卢大人满意了吗?可以让今科进士中唯一未能参选的进士——还是状元,再此参选了吗?”
“就在这里,无论什么人,无论什么题,时务对策,诗赋对答,楷笔工书,执笔判牍——所有心有疑问的大人,均可以出题考校。”
卢祁实听到四下里有惊诧的哗然声。
然后,他又听到那个年轻人轻轻一笑。
“前些天,学生听到一些流言。”
“在场诸位大人,想必也都听过那个流言了吧,想必,心中也都有诸多疑问吧。”
卢祁实望向睢鹭,便见那个少年,双手负后,光风霁月地站在那里,目光清朗含笑,浑然不顾人们听到他这般直言后的哗然。
“今日,睢鹭便是为解诸位大人心中的疑问而来。学生虽薄才,但进士出身,状元头衔,皆是学生日夜秉烛勤思苦读而得,是以问心无愧,堂堂正正,敢接受任何人的任何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