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卢玄慎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是为了给算命先生添业绩的,那些乐安曾经当乐子看的词句,许多年来,竟然毫无遗漏,一一成谶。
不过相学真若那么灵验,此时他封侯拜相又做何解呢?
乐安摇摇头,不自觉笑了。
“——我不同意!”
突然一声清脆的、带着委屈和怒气的吼声,炸响在乐安耳边,炸地乐安正轻轻摇动的脑袋直接停摆,直愣愣看向声音来处。
发声的人就在她不远处。
“我不喜欢他!我不要跟他成亲!”
崔嫚儿小姐今日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衣,浑身环佩叮当,面颊满如秋月,明眸璀璨如星,然而此时,那脸颊通红似冒火,明眸熠熠如天灯,再加上那身红衣,乐安一错眼,仿佛看到一头发怒的小牛犊,正蹬着蹄、扬着角,强装声势地朝着眼前的敌人哞哞地叫。
而她眼前的人,是她的父母,是她名义上未来的夫君,以及夫君的家人。
崔嫚儿小姐这一声吼,不止乐安被震到,在场老老少少十几号人,都震在了当场。
崔获和他夫人张大了嘴巴,似乎完全没从闺女这叛逆的言论从回过神来,一时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卢家那些人脸上倒是立即现出受辱和气愤的神色,除了卢玄慎,其余几人脸色都已沉了下来,有人立即看向了崔获夫妇,眼看像是要讨说法的样子。
不过都比不过那位卢家小郎君。
“你、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乐安刚刚看时还满脸笑容,笑地一脸傻相,显然对这桩婚事很满意的少年,此时一脸的不敢置信,更是上前一步,伸出双手,似乎想要按在崔嫚儿小姑娘肩膀上,但终归还是克制住了,只扯着嗓子,朝小姑娘这么吼了一声。
吼的却无疑是句废话,甚至,还有些自取其辱。
“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崔嫚儿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这一句,就把卢家少年,乃至整个卢家的脸撕下来,扔在地上踩。
当然还有崔家的。
不过谁让说出这话的是崔家人呢。
卢家那些人脸上的怒气已经毫不掩饰,甚至卢玄慎,此刻也皱起了眉头。
崔获夫妇也终于回过神来,崔获插在女儿和卢家人之间,满口“误会、误会”、宋国公夫人也赶忙拉了崔嫚儿就要捂她嘴。
然而两个小孩可不管大人们间的官司。
卢家少年犹不死心,怒发冲冠,一个箭步就从崔获胳膊底下钻过去,露出个脑袋就朝崔嫚儿吼:“你眼睛瞎了吗?你喜欢那人有什么好的,有我好吗!”
崔嫚儿小姐即便被母亲捂着嘴,气势也分毫不弱,宋国公夫人毕竟养尊处优,一个不防,竟被崔嫚儿小姐挣脱,一挣脱,就蹦到正夹在她爹腋下的少年跟前大吼:“我才没瞎!他哪里都好,哪里都比你好!”
……
乐安扭过头,捂着嘴,憋笑憋地很辛苦。
若不是时机实在不合适,她可真想哈哈哈笑个痛快。
不过,如乐安这样能纯然看乐子的人还是少,在场其他非崔卢两家的人,这会儿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尤其那些先前陪着崔嫚儿坐席的小姑娘,不提防女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惊人之语,或许是生怕自个儿也被牵连上,再加上卢家人此刻脸色实在不好看,有那热血沸腾的,眼看袖子都要撸起来,于是小姑娘们此刻各个都有点惊慌,有母亲在的赶紧躲到母亲身后,没母亲的,则只能小脸煞白地看着。
没母亲在场的人中,河阳县主和刘遂初手牵手站着,河阳县主显然也看到了乐安,此时见其他小姑娘都各找各妈了,顿时也想给自己找个依靠。
虽然这位依靠……
想起方才跟其他小姑娘们说的那些小话儿,河阳县主有些心虚,但随即又挺起胸膛——又不是她一个人说,再说,反正她又不会知道!
再再说,她好歹叫了她好几声“老祖宗”呢。
这会儿应该会庇护她吧!
河阳县主天真无邪地想着。
于是牵着刘遂初小姐的手,就低着头,弯着腰,小碎步悄悄往乐安那边挪。
只是刚挪到半道,便出现了拦路虎。
从她们所在的地方,到乐安的位置,之间只有一条仅容两人通过的窄径,而此时,那条窄径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直直矗立在那里,背对着她们,恰好刚刚挡在她们和乐安之间。
河阳县主张大小嘴,顿时垮下了脸。
刚刚拜相的卢大人唉,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让他给她让路啊。
河阳县主害怕,拉着刘小姐的手就想退。
然而却没拽动。
她惊讶抬头,看向女伴,却见刘小姐满脸沉静,朝她做了个口型:
“稍等,莫慌。”
然后,便拉着河阳县主站在原地,就在那位卢大人身后不到一丈远的地方。
随即,刘小姐望向了卢大人。
而那位被刘小姐望着的卢大人,则朝他身前,那个河阳县主想要投靠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