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会,都是误会……”
顶着乐安明明在笑,却冰冷如刀的眼神,卢谯一时张口结舌,“孩子年轻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大人有大量……”
“不懂事……”
乐安的笑容陡然明媚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孩子’,可是今年春闱的探花吧?堂堂探花郎,马上要走马上任为国为民的国之栋梁,居然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私囚他人奴仆,对公主以下犯上,分不清上下尊卑,记不住礼义廉耻……”
“本宫都纳闷了,探花郎这圣人书到底是怎么读的?读来读去,就读出这么个东西来?竟然还考上探花?”
“卢大人,”乐安看着卢谯,“你告诉本宫,这个探花是怎么来的?”
卢谯擦擦脸上冷汗:“这、这……探花自然是考出来的。”
乐安扬眉。
“这可不一定吧。”
“说不定,就是作弊来的呢?”
卢谯目瞪口呆。
一万个不明白,怎么说这话说这话,就转到卢嗣卿科举作弊上来了。可就算再不明白,他也知道,这个指责可不能认。
“公、公主,这可不兴乱说!”卢谯梗着脖子大喊。
“乱说?本宫可不是乱说。见微知著,一叶知秋,本宫左看右看,就这东西——”
她指了指那被侍卫反剪着双手按住,看上去无比狼狈的卢嗣卿,“这模样,这德行,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考上探花的样子呀?指不定就有什么猫腻,嗯,还是叫皇上查查为好。”
卢谯惊呆了,指着乐安,“你、你、你……”地说不出话来。
而那边还被捂着嘴的卢嗣卿,则已经双眼冒火,嘴里似乎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因为侍卫捂嘴捂地紧,只能泄出一点“呜呜”声。
乐安笑吟吟地,看向卢嗣卿,看见那双愤怒赤红的眸子后,嘴角上扬。
她走到他身前。
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的愤怒、嫉恨和轻蔑。
乐安满意了,对侍卫道:“松开他的嘴。”
侍卫们有些犹豫,“公主?”
卢嗣卿这模样,一看就是还没吃够苦头的样子,反而那一盏茶,似乎将他彻底激怒了,此时的眼神看上去极为可怕,怕不是侍卫们一松开手,立马就又要口吐不敬之辞,因此侍卫们很有些犹豫。
乐安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松吧。”
闻言,侍卫们虽然犹豫,却还是听命松开了手。
而这一松手,卢嗣卿果然立刻便口吐芬芳。
“你个毒妇,胡说八道些什么!”
卢嗣卿被泼了一脸热茶后,便被侍卫死死捂住嘴脸,此时脸上又烫又疼不说,涂地厚厚的脂粉被热水一化,几乎成了糊糊状的东西,顺着脸颊从上往下流,还有描眉的黛粉,涂唇的胭脂,白的黑的红的,俱混在一起,让那张本就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变得光怪陆离,可笑滑稽起来。
卢嗣卿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想也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有多丑陋狼狈。
他不禁看向那个少年。
却只见,少年根本没看他,而是两眼含笑,温柔地看着他身旁的女人。
而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笑着,笑地得意洋洋,无比刺眼,笑地仿佛在嘲讽他这个手下败将。
可她,凭什么笑?
凭她不需涂脂抹粉便白皙细腻的脸颊?凭她不需束腰便婀娜多姿的身躯?凭她不需费心追求,不需强取豪夺,便可让睢鹭那样的人主动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凭什么!
她也配!
他双目赤红,瞪着那个女人,妒意恨意鄙视交织,愤极恨极,只觉得她便是他此生仇雠,他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然而,眼前的女人不是一捏就死的普通女人,而是乐安公主。
于是他低下头,掩去了眼里的嫉恨。
“呵,不过一个玩物罢了,公主想要便要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公主犯得着为此血口喷人,污我清白?甚至质疑朝廷科举不公?”
说着,他便又抬起了头,脖子梗地直直地,目光直接甚至带点轻蔑和怜悯地看着乐安,仿佛她是什么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乡村愚妇。
而他这么一说,卢谯也反应过来。
可不是!
虽说卢嗣卿对她不敬,卢家理亏在先,但就算捅到皇上那里,也顶多治卢嗣卿一个不敬皇室之罪,而卢嗣卿是卢家子,皇上不可能不给卢家面子,到时,顶多像前阵子罚南康公主一样,罚个闭门思过或几个月俸禄,而那对卢嗣卿对卢家,根本都不痛不痒。
可乐安公主偏偏扯什么卢嗣卿考不上探花,还要皇上彻查科考?这不借题发挥、胡搅蛮缠么!再看看她身边那唇红齿白的少年人——
卢谯登时觉得伤眼睛。
作为顶顶的风流人儿,卢谯自然知道这个睢鹭,也知道侄儿卢嗣卿最近对这人上心地紧,很是给他找了些麻烦,前几天还把人给“请”来了卢家,也不知道这人怎么逃了出去,居然还攀附上了乐安公主。
可不管怎样,看眼前这架势,这乐安公主莫不是听了这睢鹭的谗言,准备拿卢嗣卿开刀,好给新收的情郎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