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上的安戮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手术室门开时, 他已经在门前。
他迫不及待询问,几次掀了掀干涩的唇瓣,竟出不了声。
不知何时,他失声了。
呵。
面对一众家属,医生摘下口罩, 眉眼温和, “手术成功, 病人已经脱离了生病危险,不过……”
安戮稍稍放下去的心又提了上来。
医生语气略凝重地说,“病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身体孱弱,本来好好养着,正常活下去还是有希望的,这次他中弹, 距离心脏处很近, 病人年纪又小, 看现在的情况, 如果没能移植一个合适的心脏, 他怕是活不过十八岁。”
安戮身形踉跄,后面医生再说什么, 他似乎已听不见了。
那句祁景活不过十八岁的话,一遍遍萦绕在他耳边。
胸口一阵阵钝痛。
血气上涌,安戮猛地吐出一口血, 倒了下去。
“老大。”
-
一片灰色的空间,少年漂浮,沉睡着,灵魂状态几乎透明。
【儿砸,祁景,祁小太子,你快点醒来,再不醒来,你就要死了,你要是死了,你家学长,安戮肯定会很伤心的。】
少年指尖颤了颤,仍没有挣开眼睛。
祁景听到了333的呼唤,眼皮很重,睁不开,身体沉重,有一双大手拉着他的灵魂往下拽。
“你抢了我的身体,现在该还回来了。”
是谁,谁在说话。
“安戮的财富是我的,他的心脏也是我的。”
不,他拼死保护的安戮不能死。
“你这个鸠占鹊巢的人该离开了。”
不能走,任何要伤害安戮的人都该死。
……
距离手术,已经过去了三天。
医生说,今天是祁景苏醒的日子。
白色的床上,被子下是一个小小的人儿。
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小脸越加苍白,脸颊没有多少肉,那双应该如星辰般亮晶晶璀璨的眸子,阖着,不知何时才能睁开。
那个黏人的小崽子,安安静静,一动不动躺在这里,没有了以往的生气。
时清轻轻推开病房门进来,抬眸看到床边的少年。
少年握着小孩小小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探小孩的鼻息,大抵是感受到后者还有呼吸后,松了口气。
这个画面,三天内,时清不知道看了多少次。
安戮快疯魔了吧。
“安戮,吃点东西吧。”将打好的饭放在桌上,时清规劝,“三天你都没有休息,也没有好好吃饭,不要到时阿景醒了,你却垮了。”
最开始,安戮不吃不喝,不去处理伤口,一步不离陪着祁景身边。
还是安父按着他,愣是处理了伤口,昨天又大了一针麻醉,也只是睡了两个小时,又醒了过来。
三天,只睡了两个小时。
安戮没有看他,睫羽微微抬了抬,墨色的眸子布满了血丝,眉宇再没有以往的凌厉,而是浓重的疲倦和忧虑。
“说好的今天醒,为什么还不醒,时清,景崽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保护好他。”
他唇瓣干涩,嗓音沙哑,几不可闻,失声三天,如今是第一句话。
掌中的小手冰凉,安戮握着,给予他温度。
时清视线落在床上的祁景上,笃定道:“他拼了命地保护你,怎会生你的气。”
他与祁景相处时间不多,却知道,三岁的祁景心性成熟,如同一个成年人般。
他对安戮有不同寻常的感情,在安戮面前,他才是一个小孩。
祁景为安戮挡子·弹,时清惊讶,担忧却不奇怪。
见安戮真的没有胃口吃饭,时清没有再规劝,陪同了他和祁景一会才离开。
“我今晚再过来。”
门关上,病房再次寂静下来,如同一个被神遗弃的空间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轻地闷哼声响起,声音极小,又在这一片寂静中被无限放大。
几乎第一时间,安戮惊醒,抬眸看去,正好与小孩刚刚睁开的眼睛对上。
安戮眼睛骤然一亮,沉寂几天,仿佛快停止跳动的心脏一点点复苏。
“景崽,你醒了。”
语气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泪水不受控制流下。
此时的安戮,哪里还是曾经狂傲不羁,嚣张,即便在打架中,受了重伤仍一声不吭的校霸老大。
“你是,安戮?”小孩嗓音依旧稚嫩。
剔透的眸子带着警惕和陌生。
安戮微微蹙眉,伸手将眼角的泪抹去。
心底没由来恐慌,仿佛身体里某个重要的地方被掏空了般,空落落的,沁着冷风。
“是,我是你的安戮哥哥,景崽,你怎么样了?身体哪里还疼吗?”
床上的小孩看了安戮许久许久。
他的小手放在左胸口出,“安戮哥哥,我心脏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手术室前,医生的话如魔咒般再次萦绕在安戮耳边。
安戮心底升起的陌生被愧疚和心痛代替。
“不会的,景崽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