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砚尘这场伤寒来得凶险,在这之前他已经有几年没生过病了。
少年人火气盛,一直自视身强体壮整日不穿冬衣在校场乱晃。
长期高强度的训练和紧绷着的神经一经松懈了后,身上各个未得到良好处理的伤口出现发炎,疲乏如潮水般席卷全身,他发着高热昏睡着,一睡就是三四天。
偶尔尚且有意识时,府中的小厮会将他扶起来喂些骨头汤来喝。
许明舒这几日也没闲着,她观察邓砚尘手臂上的伤,猜想是比武时兵器挤压划伤所致。
他平日里不带甲,自己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事,手臂上的绷带系的歪歪扭扭,伤口也是草草擦了药,没能得到好的处理。
她叫人寻牛皮层层压缩再经打磨后按着他手臂尺寸制成一对臂缚,比铁甲分量轻上许多不说,还能有很好的保暖效果。
这日晌午,许明舒坐在窗边给一对制作好的臂缚点缀上花样,在内里绣着几朵红色的山茶花图案。
原本在边角处绣了邓砚尘的名字,几经犹豫后还是拆除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跟着黎瑄在那里出生入死也就算了,她不想让连他的名字也在刀尖处打磨。
她想要个好兆头,她要邓砚尘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也能平安无忧。
房门处传来微小的推门声,许明舒侧首过去看,只见三叔家中那个奶团子正正穿着里衣,手里握着竹蜻蜓站在门口歪着头愣愣的看着她。
许明舒将手中的臂缚放下来,朝他伸出手轻声道:“来姐姐这里坐。”
小孩犹豫地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极为规矩地坐下来,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许明舒拿过自己的氅衣披在他身上,问道:“午睡时间,你怎么跑出来了?”
正正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生得圆圆滚滚的笑起来很有福相,这会儿板着脸一副严肃的模样倒是和他那个在都察院当御史的父亲愈发相像了。
“怎么了,和姐姐说说我们正正有什么心事了?”
小孩张了张嘴,一脸委屈道:“姐姐,我阿娘是不是不要我了?”
许明舒嘴角的笑容一僵,她抬手摸了下正正的脸,道:“怎么会呢,你阿娘只是暂时出门了而已,怎么会不要你了呢。”
“那就是爹爹不要阿娘了。”
正正拉住许明舒的手,认真地看向她问道:“姐姐,她们和我说我阿娘犯了错事,爹爹不要阿娘了,我现在是没有阿娘的孩子了。”
闻言,许明舒伸手将正正揽入自己怀中,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她保护了自己的阿娘,却也使得年幼的正正远离了娘亲怀抱。
想起母亲徐氏日益渐大的肚子,许明舒轻叹了一口气,重活一世,于她而言,自然是要拼尽全力守护好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才是。
她安抚着正正道:“你阿娘没有不要你,爹爹也没有不要阿娘,她只是要暂时离开你身边一段时间。
听她这样将,小孩仰起头一脸真诚地看着他道:“那姐姐,阿娘还会再回家的对吗?”
许明舒摸了摸他圆滚滚的脸,没接他这个话茬,只道:“你乖乖听祖母的话,好好练字温书,日后祖母会寻机会带你去见你阿娘的。”
好不容易将怀里撒娇的奶团子哄睡着,许明舒只觉得腰酸背痛,她站起身舒展了下四肢,打算去偏院看看邓砚尘。
一脚踏进院子里时,许明舒闻见空气中浓郁的草药味。
邓砚尘所在的房间门是半敞开的,隐约间能看见里面人影晃动,想是同样有人过来探望他,许明舒快步朝房内走去。
推开房门,同里面坐着的人四目相对时,二人皆是一怔。
床榻边两位婢女正在给邓砚尘小心翼翼地喂水,许明舒最先缓过神来行礼道:“沈姑姑也来啦!”
沈凛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许明舒半晌后轻咳一声道:“哦,我那...我那有上好的山参可用来补气,便割了些参须就着鸡汤叫人喂给他。”
许明舒笑得明媚,甜甜道:“还是姑姑思虑周全!”
房间内邓砚尘嘴边的碗勺碰撞声有规律的响起,他这些日子被人掰着嘴巴喂药喂的习惯了,这会儿喝下去一碗汤也不是难事。
沈凛眉头微皱,反复盯着她看了好几次,挥了挥手示意身边的婢女们退下去后,方才犹犹豫豫道:“这件事你就不要在他面前提了。”
“嗯?沈姑姑说得是邓砚尘吗?”许明舒侧首看了看床上躺着的人,又问道:“还是黎叔叔?”
见沈凛神色复杂没接她的话,许明舒自顾自地说道:“沈姑姑是一片好心,不管是邓砚尘还是黎叔叔他们都会感激您的这份心意的。”
“谁需要他们感激。”沈凛咬牙道。
许明舒知道她这人生性倔强不愿服软,但其实却是刀子嘴豆腐心,一两句软话便能哄得她开心。
可偏偏她与黎瑄夫妻之间聚少离多,多年积怨下来夫妻之间少了当初的浓情蜜意,彼此强绷着谁也拉不下面子去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许明舒上前握住沈凛的手,道:“我听说京城重月楼上的点心果子做的一流,过两天就是上元佳节了,想来是要举办灯会的。我已经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