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丹在大安城内混了多年,对城中地形、通路熟得不能再熟,轻车熟路就找到了偷听的位置,贺沫帖儿还没来,三人便在长廊外的顶端,借瓦片掩护,躲在不见光之处。
李治烽在前,聂丹一手护着游淼,以免他摔下去,三人望向通往院内的走廊地段,在这里正好能听见书房内的对话。
“贺沫帖儿来过许多次。”聂丹朝游淼低声道,“他不甘心现在的境遇,总想扳平一局。”
“有计划过谋反吗。”游淼小声问道。
“不清楚。”聂丹极低声道,“他太多疑了,而且非常小心,每次他前来,我都刻意避开,以免被发现了端倪。”
游淼道:“像这样的偷听,先前大哥你刺探过几次?”
“这只是第二次。”聂丹在游淼耳边道,“贺沫帖儿非常小心,从前我们没有打过照面,但我在东域府里充当杂役,来来去去,他可能已有感觉。”
游淼低声道:“你选了一个隐蔽自己的最好地方,达列柯的手下都是犬戎勇士,就算是一个护院的引起了贺沫帖儿的注意,他也只会以为你是达列柯手下深藏不露的高手。”
游淼端详聂丹,见他须发与眉毛都略微染过,聂丹的瞳孔色泽本来就偏淡,假扮成犬戎人,应当能瞒得住贺沫帖儿。
正想时,外面火光晃动,贺沫帖儿来了。
游淼朝下看了一眼,便被聂丹拉到阴影后,贺沫帖儿并未发现他们躲在房梁高处,只是笑着朝锡克兰说了几句鞑靼话。锡克兰对贺沫帖儿并不像对游淼般客气,大大咧咧地招呼他坐下,喝酒,聊天。
两人说的都是鞑靼话,游淼一句也听不懂,聂丹与对面的李治烽却听得神色凝重,眉头深锁。游淼只得观察下面主客二人神态,他意外地发现:贺沫帖儿老了。
这是数年前逃出大安以来,游淼首次见到这名横扫北方的战神,贺沫帖儿已不复当年白石堡内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或许是因为败仗对他的打击,或许是因为鞑靼境内的际遇,贺沫帖儿竟带着点颓态。
游淼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贺沫帖儿注定要输。这名大将与聂丹已成为南
北双雄,被传颂为屹立不倒的神话。然而较之聂丹那不屈不挠的精神,贺沫帖儿看上去已经累了。
说了几句,贺沫帖儿在下面追问起来,语气焦急而烦躁,锡克兰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最后贺沫帖儿无奈,只得又问了一句,这次游淼听出了三个字——是在说达列柯。
锡克兰大剌剌地摆手,笑着拍拍自己胸脯,料想是贺沫帖儿在询问达列柯承诺的事,而锡克兰的回答则是,包在他身上。最终贺沫帖儿只得起身,放下一封信,告辞。
这一次的谈话没有多久,聂丹抬眼看对面李治烽,指指外面,李治烽轻轻摆手,示意再等一会儿。
锡克兰喝得醉醺醺的,打开那封信,刮掉火漆,看了一眼便收进怀里。
游淼莫名其妙,看看两人,聂丹始终盯着锡克兰,又过许久,锡克兰已烂醉如泥,侍卫们过来收拾,熄灭了灯火,三人才悄然离去。
一回到客栈,聂丹马上解下蒙面巾,朝李治烽道:“刚刚我与你追出去联手,应当可以击毙他。”
“不妥。”李治烽道,“子谦还在这里,万一杀不了贺沫帖儿,惊动城中守卫,整个商队都要遭殃。”
“等等。”游淼道,“先把他们说的话翻译一下,我分析一下情况。”
聂丹在房内来回走了几步,沉吟许久,才开始转述他们偷听到的内容,游淼立即就震惊了。
原来贺沫帖儿早与达列柯计划好,尽快下手收拾巴图小王子,而动手的时间,竟是比冬猎节还要提前,就在几天后,趁着巴图小王子出外的机会下手。达列柯本答应了贺沫帖儿,派出麾下勇士,亲自出手收拾,但不知道为什么,却在十天前离开了大安城。
贺沫帖儿今天来便是与锡克兰敲定此事,并十分愤怒达列柯失信的行为。
锡克兰则告知贺沫帖儿,达列柯一切都已吩咐好,他在不在场,并无区别。贺沫帖儿见锡克兰对这等大事竟是不怎么上心,反复提醒后一怒而去。
“我哥哥想脱身。”李治烽道,“他籍口族中有事务处理,其实是抽身之计,这样一来就算贺沫帖儿失败了,他也不会担上任何干系。”
“唔。”聂丹道,“贺沫帖儿还留下了一封信,
击破点就在这封信上,只要把信拿到手,再杀了贺沫帖儿,就能成事。要么今天晚上咱们就冒一次险……”
“不。”游淼果断道,“大哥,你想去把信偷出来?”
聂丹道:“是的,偷出贺沫帖儿与达列柯的通信,再设法转交给巴图。”
“万一信上没有提到谋反的内情呢?”游淼问道,“姑且不论你和李治烽联手能不能杀掉贺沫帖儿,如果你们杀了他,又没有他谋反的证据,结果到头来还是一样。”
聂丹考虑良久,似也在担心。
李治烽又道:“我还有一个疑问,他们要在巴图前去看冬猎节场地的时候下手,但巴图有自己的亲卫队,贺沫帖儿又不能出城,犬戎人都在大安,要怎么采取行动?”
“不知道。”聂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