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淼心不在焉地批完公文,一上午脑子都是乱的。午后又告了半天假,打算前去找李治烽,解决昨夜与赵超所谈的事,刚吃过饭出来,便被廊下孙舆叫住。游淼忙躬身。
孙舆极低声道:“你今日堂上所言,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游淼四下看看,见无人,支吾道:“没有……是学生一时忍不住,信口开河。”
孙舆简直是无奈了,游淼却胆子甚大,又问孙舆:“先生,您觉得可行不?可行的话您不要出面,由我上书,如何?”
孙舆轻轻摇手,低声道:“时机未到,待先生安排。江左流寇之乱,陛下已交给你,你须得好生处理,不可走错一步,此事连着后面一串布置,影响重大,切记。”
游淼会意,点头,拿着兵部的公文经过院子,刚要走时又见唐博站在院里喂鱼。
唐博笑笑:“游大人。”
游淼停步,带着笑:“唐大人。”
唐博:“去找李将军?今天早上看他刚走。祝他马到功成。”
“嗯,我替李治烽多谢唐大人。”游淼一笑,转身走了,出院时脸上一沉,心里骂了句妈的。
这场交锋才刚刚开始,唐博自己不出面,却暗示御史纠弹李治烽,游淼的反应却比唐博更快,一回来便下了重手,假传圣意,要推行变法,夺唐家的田,连着所有士族里三层、外三层的利益一齐全扒了。当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现在就全看孙舆和赵超的能耐了,游淼有预感,这下自己掀起了一场惊涛骇浪,若按赵超的布置,自己娶了谢家的女儿,要再在朝中站住脚,就将轻松得多。到时候再推新法已无阻力。
眼下一合计,站在自己这边的,只有北方士族势力,这部分人占不到朝中三成,除平奚、林洛阳等几个少年交好的之外,其余都是领俸无权的人。反而是江南士族把守着六部以下的各个枢要之职。
外加一个参知政事孙舆,孙舆只要支持自己,便可解决几名老臣。
还有最大的地主头儿赵超。
或许还有些胜算……游淼忧心忡忡,到了兵营,一进去就见李治烽吊儿郎当,躺在草垛上喝酒
。
“虎威将军!你在做什么!”游淼简直哭笑不得,自己忙得焦头烂额,李治烽竟然在这地方玩得不亦乐乎。李治烽跃下草垛,看到游淼便笑了起来,那笑容英俊而阳光。
李治烽:“忙完了?”
游淼无奈道:“你就这么闲?”
李治烽微微一笑,抱起游淼,说:“来。”
李治烽带着游淼几步跃上草垛,让游淼躺在干草堆上,两人面朝天空。秋季艳阳高照,却不甚热,凉风习习,天空蓝得像被水洗过一样。
游淼一躺下便忍不住赞叹:“景色太好了。”
李治烽嗯了声,出神地看着天空。
大朵大朵的白云缓缓飘过。
“那朵云像条狗。”游淼笑着说。
李治烽:“后面的是羊群。”
两人静了一会儿,李治烽又说:“塞外就是这样的,牧民们养着许多羊,找几条牧羊犬看着。”
游淼:“嗯,我娘以前给我讲过塞外的故事,她从南下的商队里听来的。”
游淼开始给李治烽讲那个故事——一个关于牧羊犬与狼,与羊,与牧民的故事。故事里的牧民养了一条狗,一群羊,一头小羊丢了,牧羊犬去找,回来时却发现狼来了,叼走了另一头羊。主人以为牧羊犬玩忽职守,便把它打了一顿。羊们也恨它,于是一群羊想办法将牧羊犬的腿踩瘸,牧羊犬从此一瘸一拐。
后来,牧羊犬带着羊们出去吃草时,被羊甩掉了。独自在山里找了一晚上的路,当夜,羊们回到羊圈里后,狼来了……
说到这里时,游淼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问道:“对了,你手下士兵做了什么事,告状都告到三哥那里去了。”
李治烽还沉浸在游淼的故事里,若有所思,冷不防被来了这么一句,有点意外,看着游淼,答道:“没有,怎么?”
游淼道:“说你手下的人行军时踩了水稻田。”
李治烽微微蹙眉,游淼便下了草垛,说:“办正事儿罢。”
游淼进军营,李治烽便将麾下武将一一叫来,游淼挨个盘问被弹劾的细节,只是没有详细告知李治烽。
每问一句,李治烽的脸色便越难看一分。
果然,践踏稻田之事是有的,但那是因为大旱,地都龟裂了,根本没有收成,
那部将为了抄近路,便直接穿过去了。私相斗殴也是有的,只是几个士兵喝醉了,在扬州城里打架。劫掠财产要认真说也是有的,是一名部将手下士兵唤作阿郎的,恰逢七月半回乡,乡中一家人垒墙垒过了界,那家小儿子又是阿郎总角之交,央求阿郎帮忙,阿郎便替人出头,将那家人整堵院墙给拆了。
奸|淫|妇女一事就更复杂了。但若认真说起来,也算不得强迫。扬州军内有一男丁在入军前曾与青梅竹马的女子私许终身,后来出了孔雀东南飞一类之事。恰逢碰上女方家中又是个爱财的,遂将出事那男子告到县衙,言其逼死女儿。
游淼挨个问完,面前跪了一溜人,李治烽听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