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严墨戟之前睡着了, 没有亲眼目睹纪明武在大地上一剑劈出几十米长的沟壑的画面,但是看那些江湖中人、齐王世子带队的青州官府军都不敢越雷池一步, 也猜得到纪明武的威慑力有多大。
他这次来是打算与剑宗做剑痕木的生意、顺带出城散散心的, 不打算把他个人的名头打出去,自然跟在纪明武身后老老实实一句话不说。
反正有纪明武在, 严墨戟相信剑宗最后肯定能搞定一切。
他对那些江湖人的争论兴趣不大,与纪明武说过之后,便在附近转悠了一下,重点在勘察这些剑痕木的生长情况。
严墨戟之前只见过纪明武用来雕刻的木料, 已经是切成枣红色木块的状态,这还是头一次见生长得十分茂盛的剑痕木。
剑痕木树干挺直,底部几乎没有枝杈, 到了树冠处忽然生长出无数枝丫,郁郁葱葱,如同一根巨大的蘑菇, 遮住了天际的日光。
剑痕木的树皮是深褐色、甚至有些发黑的, 让严墨戟不由得想起他家武哥的眸子, 也是这样的颜色。
严墨戟轻轻敲了敲身边一棵树的树皮,它回敬给严墨戟沉闷的响声, 如同在敲打一坨铁块。
只是……这种树名叫“剑痕木”, 严墨戟还以为它的树皮上有各种各样的痕迹,没想到光秃秃的十分光滑,一点痕迹都没有。
“据说剑痕木吸收剑宗的锋锐之气,用来试剑再合适不过;剑宗门下每个人入门后, 都会在师长指点下亲手锻造一柄剑,然后陪伴终生,直到死后葬入剑冢。”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
严墨戟回过头,看到一个华服贵袍的青年走过来,相貌不凡,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锻好新剑之后,便会到剑冢的树林中,以剑击木,若能留下痕迹,才算这柄剑合格,也就真正算得上入门。‘剑痕木’之名便是由此得来。”
这个说法倒是解开了严墨戟的疑惑。他看了一眼这位面带亲切微笑的青年,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问:“请问您是?”
那青年不慌不忙地拢了一下袖子,微笑道:“我乃齐王世子杨廷昭,是你的表兄,戟表弟。”
——果然是齐王世子……
对于原身的亲戚,严墨戟其实没什么亲近感,看这位表兄没有参与那边江湖人的纷争,反倒跑过来跟自己讲话,生怕他说出什么让自己认祖归宗的话来,便顾左右而言他:“世子殿下不去参与那边的商谈吗?”
杨廷昭摆摆手,笑道:“有‘一心剑’在,那些江湖人还能翻得起什么风浪?我可不耐去做那浪费口舌之事。”
严墨戟小心地问:“那世子殿下这是……?”
杨廷昭走到一棵剑痕木之前,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树干,转过头,有些无奈:“戟表弟,唤我一声‘表兄’便可,何必如此生分?”
这位齐王世子跟严墨戟说话一直用“我”在自称,并未称孤道寡,语气也很平和亲近,看得出他确实是将严墨戟放在了同等位置。
但严墨戟并不是很想沾原身的身世的光,再加上因为锦绣门的事,对这些封建王侯还存着一丝忌惮,便干笑着道:“世子殿下勿怪,我一时还未完全接受……”
杨廷昭理解地点点头:“戟表弟年幼离散,这些年想必吃了不少苦。”
他口风一转,神色忽然变得严肃了一些:“只是我这次来,却是想和戟表弟澄清一些事情。”
严墨戟怔了一下:“什么?”
“从华院长那里,我已听说了戟表弟被锦绣门布衣堂的堂主带走一事。”杨廷昭眉眼肃然,带上了一丝贵气,“不知那位荆堂主是如何对你说的,但我可以确定的告诉你,那绝不是皇家的意思。”
严墨戟惊讶地抬了抬眉,然后又皱了起来。
——不是皇家的意思?
“想必纪绝言已经对你解释过严家的情况。”杨廷昭神色变得有些唏嘘,把手从剑痕木上收了回来,转过身,“如今严家只剩你与剑表弟,再就是软禁在京城的嘉宁皇姑。嘉宁皇姑与陛下当年因严家产生冲突,心如死灰、几近出家,至今仍未和好,如今在宫中清修,便是父王每年京宴时求见都被陛下否了,自然不可能有对锦绣门下令的能力。
“陛下自严家衰亡后,便对当初的严相一系打压放逐,看在剑宗宗主的面子上,没有对剑表弟赶尽杀绝,却也从不过问,完全当严家已经无人在了,也不会叫锦绣门寻你回去。”
说到最后,杨廷昭拢了一下袖子,轻轻叹口气:“除了陛下和皇姑,还会关心严家的也就只剩下父王了,你出事之后,我特意问过父王,可以去定父王也从未对锦绣门有过这样的委托。”
杨廷昭的话诚恳又坦诚,听起来没什么问题,让严墨戟深深地拧紧了眉,心头泛起各种疑惑。
他原以为原身的身世问题已经完全揭秘了,虽然有武哥护着他,但还是要防备着皇家又想把他抓回去“认祖归宗”。
有原身兄长的指示,只要他游离在民间、与皇室表明态度,想必皇家也不会在意他这个外甥的死活。
结果现在齐王世子的一番话又让他陷入了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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