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话锦秋忍不住笑出了声,她上前几步,故意高声说道:“是因为要嫁高门,又没有富足的嫁妆,所以才用公账上的钱置办了几百匹红绸子?”
“谁?”正说悄悄话的母女两猛地回过头,一脸惊恐之色。却在望见是锦秋时,李氏立马指着她破口大骂道:“你站在我们身后装神弄鬼什么呢?”
“没做亏心事,光天化日的怎会怕鬼敲门?”锦秋掂了掂那账本,李氏的脸色立马变了两变。
“这件事儿我暂不告诉祖母,你们看着办吧,若是两日后这笔账还在账上,那我就只能禀告她老人家了,”锦秋撂下了话,便转身往回走,留下满面忧愁的母女两个。
嫁妆这事儿,锦秋倒是没愁过,她母亲乃是江南一个富商人家的小姐,带来的嫁妆比京城里公爵人家出嫁的女儿都多。虽然那些名贵的小玩意儿在她还不懂事时送给了鸣夏,但是那些个真正值钱的房契地契都在祖母手里收着,时刻为她出阁准备着呢。
想到这儿,锦秋不免伤感,母家虽然不短银子,但银子却买不来父亲的前程,要不然他也不会为了卖李家的好而休了娘亲。这么说着,其实从商的都不如做官的好。譬如说她那个表哥吧,生得也是一表人才没得说的,偏偏前儿几门亲事都不了了之了,据说对方不过五品官的女儿,想想这世道可真是……
才想着表哥,她表哥便到了。
“小姐,”红螺几乎是跑着进了汀兰院,老远就喊:“表少爷来了,表少爷来了!”
“他到了?在哪儿呢?正在落泉斋里绣花的锦秋猛地站了起来。那针头就扎进了指头里,红色的血珠子立即滚了下来。锦秋将这手指头含在口中,小跑着出了门。
“就在大厅……厅里呢!”红螺跑到锦秋面前,气都喘不匀了,她双手撑着膝盖,躬着身子在那儿喘气。
锦秋话未听完就跑得没影了。若是平日里她或许还记着规矩,今日是什么规矩都不记得了,只想早早见到表哥。
大厅的后门口,站着好些个婢子正议论纷纷,锦秋一走过去,就都散了。里头传来表哥赵臻和李氏的客套。
赵臻说:“您忙您的去吧,我待会儿自己去找表妹就是。”
一字一句都落在她的心上,她突然心跳得很快,就要蹦出来似的,不由得捂着胸口,想推门进去,却又不敢。
赵臻并非锦秋的亲表哥,比她大了整整六岁,他的祖父与锦秋的外祖当年是做漕运起家,拜了把子共过生死的兄弟,再加上两家又住的近,就处得跟亲兄弟似的了。
锦秋娘才嫁过来的时候,他表哥正好在京中住,就常过来宋府,后来她娘去了,他上京时还会常来看望锦秋,甚至锦秋小时候他还抱过呢,只不过上一回见还是两年前的事儿了。
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时,后门突然就从里拉开了。
“表妹?”一身沙青色直裰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如玉面庞上浮起一丝笑,温煦如四月和风。
“表哥!”锦秋望着那张熟悉的脸,欢腾着就要蹦出来的心突然安定下来。
赵臻也看着她笑,露出两颗虎牙,他明明比她大那样多,可每每露出这两颗牙,便给锦秋一种错觉,好像他才是更小的那个。
“你何时上京的?午膳可用了?”锦秋问。
“用了,”赵臻侧着身子站在门口,示意她进来。
在那帕子底下,锦秋两个食指紧紧扣着,心里的话有黄河水那样多,可见了正主,却反倒一滴也挤不出来了。
从后门口到椅子那儿十几步路,两人都没说一句话。赵臻走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她走路的样子还是那样,腰身和肩头从不乱晃,端方持重。
“这两年家里可还好?”锦秋落座在大堂右侧的檀木椅上,终于挤出了一句。
“很好,你瞧着比之前圆润了些,也好吧?”赵臻撩了袍子,落座在她对面,大大方方地看着她。
锦秋点头说好,“这回你上京来做什么,住处有着落了?若不嫌弃,我待会儿让人收拾出一间厢房来,你住过去,得闲时咱们还能说说话!”若不是宋运此次病重,她几乎不出汀兰院的,一天到晚说的话,十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也是寂寞得很。
“那就劳烦表妹了,”赵臻朝她微微一笑。他原本是准备住到赵家在京城的宅子里去的。赵家在各处都有宅子,京城这宅子不过幼时住过几年,那几年也是他同锦秋最好的时候,后来他们回了老家,就空出来了,现在要收拾出来,也确实麻烦。
“我不过闲着无事上京来探望你和姨父,顺便结交些朋友罢了。”
“那你来巧了,再过半月便是祖母的寿辰,到时候可热闹了,你千万别急着走。”
“不急,不急,”赵臻自斟了一杯茶,呆呆望着杯身那碎瓷纹,心中纳罕:去年七十三岁寿辰都没大办,如何七十四却反倒要办寿宴了?
人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个儿去”,七十三、八十四是道坎子,所以老人家办寿讲究办七十三。
“我领你去见见父亲罢,”锦秋站起身来,他便也跟着站起来,随着去了。
二人在路上又说了好些话,赵臻这才知道宋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