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您不能进去,您不能进去。”
“我怎么就不能进去了,她是在里头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让人进来罢,”锦秋已经将那火折子灭了。她站在漆黑的门口,屋子里的烛火照亮了她曲线流畅的背。
“哼!一个小丫头也敢拦我了!”李氏的女儿鸣夏甩着手帕子掸了掸衣裳,没好气地冲红螺道:“明儿我就告诉我娘,将你这不懂规矩的发卖出去!”
红螺瞪了她一眼,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隐在夜色下,看不分明。
锦秋哂笑一声,道:“红螺是我的丫鬟,你娘还真做不了主!”锦秋这院子里只有红螺一人伺候,两人打小玩在一起,比亲姐妹还要亲了。若是谁敢动她,她是拼了命也绝计要保住红螺的。
鸣夏不知怎么接话,便只能甩甩手绢子以示愤怒。
锦秋的屋里亮堂堂的,金石玉器自不必说,还有些个稀罕玩意儿,有银子也买不到的。而这一切,都是她娘的嫁妆。
鸣夏走进来,看得眼睛都直了,甚至忘了自个儿是来做什么的了。
“姐姐,这紫鲛珠,能送给我吗?”鸣夏轻抚案上放着的那串闪着光华的珠子,望着锦秋,眼睛比那烛火还要亮。
“不行,”锦秋一点儿弯也没拐。
鸣夏当下脸色就变了,烫了似的抽回手,道:“你以为我稀罕你的东西,不过是试试你究竟有没有下头人说得那样大度罢了!”
然而锦秋到底大了她三岁,看她变得飞快的脸色,只觉得可笑而已。
她不会给她了,这些她娘留下来的东西,她一件也不会给她们了!
十岁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李氏的亲生女儿,“”娘娘娘”地喊她,围着她转,可李氏却暗地里骂她打她。那时她只当自己是做错了事,不敢告诉父亲,甚至为了讨好李氏,还将自己屋子里的好东西都给妹妹鸣夏。那时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当是些小玩意。可是人心哪有满足的时候,后来鸣夏简直要把她房里的东西都搬空了。
“你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要珠子?”锦秋走到门边,倚着门框,大有要赶人的架势。
“哼,我是来问问姐姐,今儿又对母亲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锦秋懒得搭理她,就双手抱胸靠在门上,静静看着鸣夏,等着她的下文。
以前锦秋也顶撞过李氏,也没见她那样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为她娘说话,所以她今日来,必定不是为的这事儿。
亮堂堂的屋里就该有热热闹闹的说话声,灯火下的沉默突兀又叫人尴尬。
“难道我娘对你不好?前几年天天忙前忙后的为你张罗婚事,你不领她的情便罢了,还当着那些下人的面顶撞她,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说起婚事,锦秋顿时明了,她就是过来吵架的,顶撞李氏不过是她故意寻的由头,真正为的,还是她自己的婚事。据说前几日李氏看中了国公府的公子,想撮合鸣夏和他,偏偏父亲却要让自己去见这人,所以鸣夏就为这事恼了。
锦秋盯着她的脸,细细地瞧。鸣夏生了一双吊梢眼,才不过十六岁,看起来就有几分她娘的精明,五官倒也生得小巧可人,但那脸盘子却是长而窄的,下颚也锥子似的,只能算个小家碧玉的长相。
现下时兴的是那种大脸盘子大眼睛,尤其是那上等人家,尤其看中面相,选媳妇首先要母亲看过一道,母亲觉着好,才让儿子见。
按照鸣夏的长相,锦秋觉着,国公夫人见了,当场就能把她刷下来。而且国公府的高枝,不是谁想攀就能攀的,李氏上赶着去,也只是落个没脸罢了。
然而这些话锦秋不想劝,劝了她们恐怕还以为她眼红。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鸣夏急得跺脚。一个闷葫芦,这架怎么吵得起来,胸中这口气憋了这许久,今日必定要发出来的。
“哼,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何拒绝母亲给你找的那些个人?你不就是觉着他们配不上你,想着做国公家的儿媳妇嘛!这也就罢了,手上还攥着男儿家的手帕子,你说你这是什么?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我呸!”鸣夏照着地上狠啐一口。
锦秋猛地抬头望她,心想:糟了!方才出汀兰院时,这帕子果然是被李氏瞧见了,今后她们还不知要怎么说她呢!
“那些个没影的事儿你可别乱说,到时候让人家误会了,丢的可不仅是我的脸,更是整个宋家女眷的脸!”锦秋站直了身子,肃着神色警告道。
“哼,你怕了,敢做不敢当?”鸣夏觉着自己戳中了她的软肋,越发得意地嚷起来。
锦秋只恨自己方才太得意忘形了,犯下这样大的过错,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若是被人议论成这般,以后哪还有脸出门,恐怕后半生真要做姑子去了。
然而让她求鸣夏她们莫要乱说?那她可真做不来。罢了罢了,她们要是真不顾及她的脸面,也不顾自己的体面,那就让她们嚼去吧!反正她是觅不来好郎君了,今后就是做姑子的命。
鸣夏又说了几句,见着锦秋一句话也不答,只觉没意思,悻悻地走了。
待人一走,锦秋气得从袖子里掏出那方帕子,用力地撕,用力地扯,然而那丝帕却是万般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