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林家把侄女儿上了族谱,记在了你姑太太名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啊?”贾母慢悠悠的问。
赖嬷嬷想明白这话,冷汗立时出来了。
“回老太太……奴才并不知此事。”赖嬷嬷颤颤巍巍的跪下。
“你当然不知道。”贾母道,“你在外头,我又没命人往外宣扬,你如何知道里头的事?”
这是老太太在怪她进来得不勤,服侍得不经心?
赖嬷嬷的心越来越慌。
不是,老太太是在说赖家身上的恩典太重了,纵得她不知主子……
可她是真不知那丫头已经成了姑太太的女儿,若她知道,别说今日还怎么敢来,就是前日,给她一万个胆子,她也不敢替尚荣求娶林姑娘。
是老太太觉得尚荣连林家的旁系侄女儿都般配不上,还是老太太正有气,在拿她煞性子?
贾母把茶杯往几上一放,杯盖碰撞的声音激得赖嬷嬷浑身一激灵。
“你现在知道了,可有什么说的?”
“是奴才不知天高地厚,没教好子孙。”赖嬷嬷心中十分屈辱,却不得不忍辱求全。
贾母看了伏在地上的赖嬷嬷几眼,舒一口气:“你起来罢。”
赖嬷嬷缓缓起来,仍低着头。
“你家里都有谁知道这件事?”贾母问。
赖嬷嬷知贾母说的不是林茜棠被林如海记成女儿之事,而是赖尚荣想求娶林茜棠。
她回:“只有奴才和奴才儿子媳妇孙子几个人知道,别的没人知道。”
“好。”贾母点头,笑道,“我知道你们一家子都忠心懂事,不会往外乱说的,是不是?”
“是,是。”赖嬷嬷忙回。
她心内想,只怕这几日尚荣免不了一顿打,躲上两个月。尚荣身边那几个小厮也该打发走了。
死人不会说话,要让老太太安心,还是得寻个由头打死为好。
敲打完了人,贾母就让赖嬷嬷退下了。
王熙凤从贾母屋里出来,便叫人时刻盯着荣庆堂。她知道赖嬷嬷走了,走的时候似是挨了训斥,对平儿道:“若不是我想的那件事,近日也没别的事能让老太太动这么大肝火了。”
平儿不敢信:“就算林大姑娘没被记在姑太太名下,也是林姑娘五服里唯一的姐姐。堂姐嫁给外祖家里奴才的儿子,堂妹又怎么找人家?也怨不得老太太生气。何况现在林大姑娘是林姑娘的亲姐姐了。赖家竟这么大胆?”
王熙凤嗤笑:“赖家受了咱家几十年恩典,从家里捞的,外头赚的,说不定比平常做官人家还有钱。那赖尚荣也和公子哥儿似的,出去和蓉儿蔷儿都是称兄道弟,自然以为不凡。你看赖嬷嬷今日说是好大没脸,也不过挨了几句说,等回去打赖尚荣几板子糊弄糊弄,躲两三个月,等事儿平了再出来,还能怎么样?”
平儿知王熙凤说的是真,叹道:“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咱家没有宰相尚书,也差不太多了。咱家惯是什么东西都是主子得一份儿,他们得半份儿。我看现在进里头的有没有半份儿也难说。”
“我想杀一杀这些人的威风,偏这个是‘四五辈子服侍了主子’的,有功劳苦劳,那个是‘太太的陪房’,要给几分颜面。我看人人都是有脸的,就我是没脸的。我倒想万事松了手,大家乐和,可家里没钱,往哪儿松去?”
王熙凤抱怨一回,转了话头:“不知我这林大妹妹到底有什么好本事,竟能让林姑父认她为女儿。”她命平儿:“你把她那封信再给我拿来。”
“奶奶看这封信四五回了,林大姑娘到底讲了什么?”平儿依言拿信给王熙凤。
王熙凤不答平儿的话,展开信件。
“我离京前和凤姐姐说的那件事,万请姐姐再细思索,不要冲动行事。”
“我知姐姐胆量豪阔,宁荣二府煊赫,姐姐娘家更是不凡,只是放贷毕竟是违律之事,便是一时无妨,若家中出了内贼,或是外面有意陷害,无事还要生出事,小事自然便成大事。”
“在府中三年,我得姐姐看重照顾,心中感念不已。当日不过微末丫头,我不敢狠劝,今日成了妹妹,所以特劝姐姐,若府上实在腾挪不开,要从外得利不如先清府内蛀虫,或能得财富百万,比从外得利又便宜,又合情理,又无隐患。”
“我幼年被拐,能辗转找回本家,应是祖宗父母积德行善,才有我的今日。我无以报还生身父母,唯缅怀父母,每日诵经祈福,盼父亲妹妹与姐姐,还有老太太、姊妹们都一生平安顺遂而已。”
“这丫头,真是……”王熙凤合上信,递给平儿,“往那灯上烧了罢。”
“奶奶这是?”平儿一面疑惑,一面已接了信,在留着火种的蜡烛上烧了。
王熙凤自语:“她说得轻巧,这些大管事的爷们娘子们,哪个是好惹的。若是诵经祈福有用,我每日在佛祖跟前儿跪两个时辰,天上就能掉银子下来了?”
平儿在旁听见,不禁笑了,又忙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