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谁向官家献上户册和舆图?”王旦闻听,愈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德昭,夏国公的二世子李德昭!去年在汴梁做人质的那个。”王庚看了又看,才确定王旦刚才在马车中神游天外,的确没听见信使的喊声。赶紧低下头,快速补充,“他平定了党项内部叛乱,向官家献上舆图和户册,以表忠心!”
“嗯——”王旦低声沉吟,心中瞬间惊涛骇浪翻滚。
李德昭这个人他知道,去年李继迁按照和议,送到太学读书的二儿子。从夏州走到汴梁,花费时间足足五个月。抵达汴梁之后,一天书都没认真读,反倒将青楼楚馆逛了个遍。
当时,王旦听闻李德昭的种种劣迹,还曾经连连摇头,感慨李继迁虎父养了一个犬子。
然而,他心里头却明白,所谓“读书”,其实就是人质。换了谁,都肯定将家中最没出息,最没用的那个,给送出来。
然而,王旦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最没出息,最没用,天天蹲于赌场妓院结交下九流的李德昭,在红莲教造反,大宋急需拿捏一个把柄,以防李继迁趁虚而入之时,突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更是万万没想到,消失了数月之久的李德昭,竟然能一举制服党项广等人的护送下,风驰电掣地奔向了皇宫。
“寇参政慢行,等等老夫!”这回,不用他再汇报,王旦自己就推开了车门,怒气冲冲地朝着寇准的背影高喊。“寇参政,老夫今天有要紧事,必须跟你当面说个清楚!”
“王相……”众目睽睽之下,参知政事寇准没法装听不见,也不忍心把王旦气出病来,只好笑着拉住了坐骑。“王相恕罪,寇某刚才神游天外,没看出是您的车驾!”
“哼,莫叫老夫王相!在你寇参政面前,哪个敢以宰相自居?!”王旦闻听,气更不打一处来,跳出马车,冷笑着向寇准拱手。
“子明兄何出此言?”发现王旦已经处于爆发的边缘,寇准赶紧跳下坐骑,侧身还礼,“有你在,寇某等人,才敢放手施为。倘若哪天你不在朝中,寇某和他人,必然觉得身后空空,无所凭依。”
这话,可是给足了王旦面子,直接将他夸成了大宋朝廷的定盘星。也恰恰符合,王旦如今的使相地位。
然而,王旦却不肯领情,将袍袖一甩,侧着脸冷笑,“罢了,你还不如说,王某就是个泥塑木雕。摆在那里,早晚享受香火即可,千万别出来跟你寇某人捣乱!”
“王相说的可是,最近党项之变?”寇准热脸贴了冷屁股,却也不生气。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直接把二人之间的矛盾摆在了台面上。“王相可能误会了,此事,绝非寇某主谋。寇某甚至,事先都不知情。寇某之所以瞒着王相,乃是为了以备不测!”
“你还狡辩?如果不是你的主谋,何人能调动起如此大的力量,直接颠覆一国?!”王旦先入为主,才不相信,寇准真的事先不知情?声音立刻又提高了好几度。
“王相可是要入宫面见官家?”寇准四下看了看,再度笑着摇头,“有些话,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具体此事的来龙去脉,寇某会在官家面前,给王相一个交代。此外……”
顿了顿,他再度轻轻向王旦拱手,“敢让王相知晓,寇某瞒着王相,并非存心怠慢。而是准备万一事败,寇某自当去岭南走一遭!届时,好让王相以局外人身份,出马收拾残局!”
“你准备贬谪岭南?”王旦的脸色,比先前听到李德昭献舆图和户籍册子还要震惊,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嗯!”寇准笑了笑,轻轻点头,“所以,寇某从那日起,就开始骑马上朝。为的就是提前熟悉一下,不至于到了没路的地方,只能靠双脚。”
“你——”王旦忽然说不出话了,心中的怒气瞬间消失了个七七武的嘱托。”
“你啊,真应了那句话,人心不足,得陇望蜀!”王旦愣了愣,也不再坚持,笑着摇头。
然而,松开寇准的衣袖之后,他却没有立刻返回马车上。却让亲信王庚,将坐骑让给自己,跨上马鞍,与寇准并辔而行。
寇准得陇望蜀,此时此刻,他又何尝不想!
想当初,他和寇准,都是被先帝赵光义亲手提拔起来,辅佐当今大宋官家的宰相储备人选。所以,即便赵光义已经去世多年,他仍旧无法忘记此人的音容笑貌。
而赵光义生前,最遗憾的事情,就是伐辽失败,让大宋文武,失去了重整九州山河的那口锐气。
所以,每年春天和秋天,赵光义都会效仿战国时期的赵武灵王,带着文武大臣们,外出狩猎。
一方面,是通过娱乐放松,增进君臣之间的感情。另外一方面,则是希望文武大臣们,不要被太平生活,消磨光了斗志,有朝一日,再次陪着自己挥师北伐,光复燕云十六州。
只可惜,直到太宗皇帝赵光义驾鹤西去,也没等到一个非常有利的伐辽机会。而大宋的兵马数量虽然日渐庞大,战斗力却每况愈下。
到了去年,甭说北上烟云十六州,西北党项豪强李氏继迁,都震慑不住。需要靠重金安抚,才能让此人勉强承认大宋的宗主权,而不去追求宋、辽、夏三足鼎立!
如今,李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