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细作送回来的密报,宋将韩青麾下只有三千多粮丁,勉强还有些战斗力。其余两万多人全都是厢兵。”再一次猜出了蔡仁愿的想法,前锋分舰队都指挥使崔荣高声补充,“从登州到胶西,少说有一百五六十里路,我军出现在登州附近,他便不可能将粮丁派往胶西。而战舰从海上去胶湾,只需要两个时辰!”
“即便他察觉我军意图,调粮丁过去,路上也会累得筋疲力竭。届时,我等刚好跟他来一次围城打援!”
“大帅可以安排一路疑兵,乘坐战舰在登州附近游荡。吸引姓韩的注意力,让他想不到我军已经去了胶西!”
车立、皇甫恭两人,也先后补充。很显然,早就认定了蔡仁愿一定会同意他的谋划!
“嗯——”蔡仁愿反复沉吟,良久,轻轻点头,“既然你们三个已经谋划得差不多了,老夫便带着弟兄们攻拿下胶西城便是。”
“大帅英明!”崔荣、车立和皇甫恭三人互相看了看,如释重负。
他们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不是为了跟宋军拼命。明知道登州已经变成了一块硬骨头,怎么可能愿意继续啃下去?
而换一个容易啃的地方啃,一样能够建功立业。反正登州和胶西,都是大宋的城市,将捷报送回高丽,那边的人,谁还会关注胶西和登州究竟有何不同?
“那就劳烦三位回去各自准备,明天日出之后,大军立刻出发!”蔡仁愿叹了口气,继续吩咐。
”谨遵大帅号令!”崔荣、车立和皇甫恭三人,忽然又想起了蔡仁愿才是这支兵马的主帅,齐齐肃立拱手。
蔡仁愿心里头不痛快,也懒得跟三人多啰嗦,挥了挥手,命令三人自行离去。随即,对着舆图默默发了会呆,直到两只眼睛都涌满了泪水,才默默返回了自己的寝帐。
他白天作战受挫之时曾经吐过一次血,夜里又被崔荣等人强行拉着制定新的作战计划,累得形神俱疲,上了床后不到二十个弹指,就打起了呼噜。
黎明时分,蔡仁愿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带着崔荣、车立和皇甫恭等人,将大宋都城汴梁一鼓而克。
城中数万大宋官兵,还有七十多万士绅百姓,纷纷跪在道路两侧,手捧高香叩谢王师解民于倒悬。他大仇得报,心中好生畅快。刚刚想要出言安抚民心,却豁然发现,崔荣等人,拔出了兵器,向全城男女老幼杀去,转眼之间,就将汴梁城内杀了个血流成河!给杀了个血流成河。
“住手,你们要干什么,他们都投降了!”蔡仁愿大急,扯开嗓子高声阻止。
“师尊,我为了给你报仇!”崔荣带着满身的血,拎着一颗白发苍苍的首级向他走来,每一步,都有鲜血沿着盔甲下摆淋漓而落。
“是啊,大帅,我等都是为了你!”车立、黄埔恭两个,也把屠城的责任,全都推到了他身上。
“我,我……”蔡仁愿不知道该如何回应,眼眶瞪得几乎炸裂。
为了报仇,他卧薪尝胆整整二十六年。
而现在,家仇终于得报,他却发现自己心里感觉不到半点喜悦。直觉有一股更强烈的恨意,直冲顶门。
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蔡仁愿脚步踉跄。紧跟着,他就发现,地上的鲜血全都着了起来,如火焰般,席卷了整个汴梁城。
转眼间,地面开始燃烧,亭台楼阁,山河日月,都开始熊熊燃烧。从天上到地下,却没有任何人救火。
天空开始下坠,化作大团大团的火焰。
这一刻,天庭也失火了,想必神仙们忙得焦头烂额。人间的惨剧,他们顾不上管,也没有能力管!
“大帅,大帅,快醒醒,走水了,走水了――!”有人再度推动他的肩膀,将他推进了火坑里。刹那间,蔡仁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他挣扎爬起来,挣扎着瞪圆了眼睛,想看一看是谁害死了自己,却看到亲兵都头蔡亮那张焦急的面孔。
在蔡亮身后,临时寝帐的窗口已经被火光照成了橘红色。浓郁的鱼油燃烧味道,伴着夜风透窗而入,刹那间,让蔡仁愿意识到,自己此刻不在汴梁,而是在登州附近的一座荒岛上!
“大帅,快醒醒,快醒醒。宋将带着兵马杀上沙门岛了!那边火光已经烧红了半边天!”见蔡仁愿迟迟恢复不了心神,亲兵都头蔡亮急得满头大汗,抱住他的肩膀子就一通乱摇。
“沙门岛——”蔡仁愿稍微花费了一些力气,才终于想起来,沙门岛在哪里。同时,也终于想了起来,自己的中央分舰队,还有一半儿船只和将士,今夜就在沙门岛那边临时停泊。
瞬间跳下窗,他连靴子都顾不穿就往外跑,“来人,擂鼓聚将。立刻去救援,立刻去救援沙门岛!”
“大帅,只有中军在这边,左翼、右翼、前锋和后卫四支分舰队,都停靠在别的岛旁!”蔡亮赶紧追了上来,一边搀扶住蔡仁愿的胳膊,避免他不小心摔倒。一边哑着嗓子低声提醒。
“对,对,只有中军,只有中军。那就擂鼓,召集中军将士。然后派人乘坐哨船给其他各分舰队传令,让他们停在原地不要动,以免给宋军更多的可乘之机!”蔡仁愿终于恢复了几分理智,喘息着继续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