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以东十里,海面上浮光跃金,波澜不惊。
如此好的天气,却没有任何渔船出海。整个海面上都空荡荡的,看不见一艘帆影。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沿着海面抹了一把,抹掉全部人类的踪迹。令方圆数十里水域,变得宁静而又美丽!
“吱——”一群海鸥忽然尖叫着从半空中掠过,打破了画一般的宁静。
紧跟着,数十艘悬挂着绿色旗帜,方头方脑的战舰,从海天交界处“升起”,劈开碧蓝色的水面,直奔远处的登州港。
“吱——吱——吱——”更多的海鸥被惊醒,仓皇地拍打着翅膀飞上半空。阳光忽然变得一暗,水波也变得不再宁静。
更多战舰,闯入画面。一队接一队,从远及近,高耸的船帆遮天蔽日。
“传我的命令,前锋将主帆降下三尺。左右舰队,与主舰队保持距离。后卫舰队跟进,桨手就位,弩车全部上弦。沙桶、水桶推到临战位置。”高丽水师都指挥使蔡仁愿站在一艘两层楼高的旗舰上,高声吩咐。声音里隐约带着嗜血的兴奋。
旗舰的甲板上立刻一片忙碌,桨手、弩手、辅兵们,在都头和伙长的带领下跑来跑去。几个身穿红衣的传令兵,则抓起巨大的海螺,奋力吹响,“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临近四艘哨船上,很快就传来同样节奏和韵律的海螺声。紧跟着,两艘哨船向前,两艘哨船向后,骤然加速。相对狭长的船身在海面上画出四道白线,分头指向前锋、左军、右军和后卫四支分舰队。
因为长宽比远高于战舰,并且舱内几乎没有任何负载,哨船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将蔡仁愿的命令,传到了每支分舰队都指挥使的耳朵。
所有战舰的甲板上,立刻都变得一片忙碌。训练有素的高丽兵卒,不顾长途航行的疲惫,将来自旗舰的命令,不折不扣执行。
一座座弩车,都推到临战位置。两丈半长的弩枪探过船舷,锐利的枪锋处,寒光闪烁。
这是一等一的水战利器,哪怕穿了三层牛皮甲的将领,挨上一弩,胸前也会出现一个透明的窟窿。
前锋、左军、右军各二十艘战舰上,布置了弩车。中军则有四十艘战舰,弩枪对天斜指。
总计一百艘弩车,轮番发射,足以直接摧毁一座水寨的外墙。而当水寨的外墙被摧毁之后,剩余的船只便可以高速冲进去,用羽箭和燃烧的油脂罐子,对宋军进行第二轮打击。
如果宋军能挺过第二轮打击,蔡仁愿就会下令后军出动。那六十艘战舰上,没装备弩车,却装备了大量的拍杆,如同螃蟹的钳子。可以直接拍碎人的脑袋,或者战船的船舷。
蔡仁愿不相信,连续遭受三轮重击之后,对手还不崩溃。他了解登州水师的实力,如同了解自己的掌心纹。
那支水师总兵力只有五千出头,战船总数则不满五十。常年专注于海上走私,很少进行战斗训练。
那支水师的主将,只是个招牌,并且刚刚因为驾驭属下不严,被大宋皇帝撤了职。那支水师实际掌控者杨行彦,也刚刚死于一场内部倾轧。
此人死后,登州水师就名存实亡了。哪怕大宋朝廷另行委派的主将,以宋国官员的做事能力和速度,恐怕没有十年八年,都无法让登州水师在规模和战斗力上,与高丽水师抗衡。
宋国根本不重视水师,许多年前,当蔡仁愿还在泉州节度使陈洪进麾下效力的时候,就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可惜陈洪进是个胆小鬼,手握着一支两万人的舰队和章、泉数州膏腴之地,竟然主动投降了大宋。并且亲自前往宋国都城拜见赵光义,以示投降的诚意。
“胆小鬼,扶不起来的阿斗!”想起当年陈洪进所做出的选择,蔡仁愿心头,就又怒火熊熊。
他是南唐贵族,他的父亲和两个哥哥,都为了抵抗宋军南下,而战死沙场。他从南唐国都金陵逃到泉州投奔陈洪进,就是为了给父兄报仇。
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向仇人屈膝。在陈洪进决定投降的当天夜里,他就联络一群下属,劫持了十多艘战船扬帆东渡,一路到了高丽。
这二十多年来,他的下属老去的老去,归隐的归隐,他本人也不再年青。但是,他蔡仁愿,却从没忘记当年发下的宏愿,将大宋灭国,让所有宋人都尝一尝,他当年遭受的国破家亡之痛。
为了实现这个宏愿,他给高丽豪族皇甫氏做牛做马,甚至向高丽皇太后的面首金致阳卑躬屈膝。可谓卧薪尝胆。
如今,当年的宏愿已经近在咫尺了,试问,他怎么可能做到心中毫无波澜?
“呜呜,呜呜,呜呜——”一艘哨船从前锋分舰队返回,用低沉的海螺声,将敌军的反应送入他的耳朵。
登州水师没有派出任何船只迎战,甚至没有派出任何船只前来询问高丽舰队是否怀有敌意。整个登州港,眼下都毫无反应,而紧邻港口的登州城,则四门紧闭,不见任何人出入!
“蠢货!以为水师与陆上的兵马一样,还需要城池,才算锁定胜局!”蔡仁愿的嘴角,立刻浮现了一丝轻蔑。随即,冲着脚下一层甲板上的传令兵,用力挥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