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绅西装革履身材笔直,一脸严肃地做着清洁的工作,却半点都不显得违和,认真仔细地把所有碎片都清理干净了。
“少夫人,今天实在是抱歉。”他郑重其事地说:“我会赔偿给您的。”
江瞳温和地淡笑道:“没关系,也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
但金绅本着商人本质,当天就把新的多肉带了回来。他身后浩浩荡荡跟着十几个人,每人捧着两三盆多肉,打眼一看,至少有四五十盆之多。
江瞳简直目瞪口呆,“都说了没关系的……”
“有关系!”金绅一本正经地解释:“司少听说我把您的东西弄坏了,有点生气,让我无论如何给您找回几盆一模一样的。可是我就记得一盆星美人,其余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干脆多买点,反正总能买到一样的。”
他兴致勃勃地指着那些堆在角落里的绿色植物:“虽然司少不能下地走动,但这些全都是司少通过视频细心挑选的,您看看喜欢吗?不比晏少送的差吧?”
江瞳顺着金绅的指向看过去——
阳台上,床头柜上,就连角落里,全都摆满了多肉,连一点多余的空间都没有。
她有些哭笑不得,点头道:“挺可爱的。
”
金绅喜滋滋地回去复命,“司少,我不但把旧的都换掉了,还买了几十盆多肉,占领了少夫人的病房。保管那位晏少再来的时候,没地儿再摆他的多肉。”
司穆寒正在处理一份加急文件,闻言抬头睨向他。
这个眼神实在是有点喜怒不明,金绅顿觉紧张:“司少,是不是买得有点多了……”
司穆寒却像是突然卸了气,摆摆手,“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金绅走出病房,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刚才司少的样子好可怕呀?
到底是哪个字眼刺到他的痛点了?
司穆寒把文件放下,疲倦地按了按眉心。
多肉也算是他亲自挑选,江瞳收下了,而且他们还没有离婚,他怎么也不能算是完全的旧人!
江瞳住院半个多月,身体恢复了一些,司琳君提着燕云羹来看她。
“阿晏说你身体不好,需要多多静养,不准我过来打扰。他现在出院了,我才敢过来看看你。”
司琳君一脸的后怕:“真是抱歉,那天你要是不来我们家吃饭,也不会闹出这种事情来。阿晏他父亲,简直不是人!”
不等江瞳接话,司琳君就先哭起来。
江瞳连
忙安慰她:“没关系,事情已经过去了。”
“过不去的。”司琳君哭得越发伤心:“我以前眼瞎嫁了个人渣,本应该及时回头的。可是他每次犯了错都说会改,还向我下跪……是我不好,一次次心软原谅他,才会害了阿晏。”
“那个人渣,欠了那么多钱,自己一个人悄悄逃跑了,孙强那些人就找我要钱。我一个女人,肯定躲起来,可是阿晏被他们抓住了。”
江瞳心里微微触动。
当时司晏13岁,肯定比大人更加害怕。
“我以为,孙强他们就算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一个孩子怎么样。可是,他们切掉了阿晏的手指,阿晏叫得很大声很痛苦,我快吓死了,不敢出去救他。”
司琳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反复地诉说自己后悔的心情。
“我怎么也忘不了,那天我在看京戏。阿晏手指被切掉的时候,正好唱到沉香劈开华山救母的剧情,可我却眼睁睁看着他被切掉手指不敢出去……”
江瞳心里一震,京戏!
她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偷听器到了赵宁暖手里的时候,她曾听到过一小段的京戏。
唱的好像就是沉香救母的故事!
一瞬间,沸腾
的血液窜向四肢百骸,江瞳攥住指尖,嘴角也紧紧抿着。
所以,在背后保护赵宁暖那个人,真的是司晏?
司琳君哭得太伤心,根本没有注意到江瞳的情绪变化,还在絮絮叨叨地说话。
她也爱自己的孩子,可她太害怕了,所以当时不敢出来。在惨剧发生后,她总是跟人提起这件事,反复诉说自己的后悔。
司晏突然敲开门进来,皱眉看着哭到颤抖的母亲,“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小瞳。”司琳君擦掉眼泪,低声道:“我在跟小瞳说你父亲的事,刚才还说到你的手……”
司琳君其实并没有多么顾及孩子的感受,她只是觉得正视自己的错误,就可以借此减轻几分罪孽。
江瞳担心她说出京戏的细节,轻轻按在她手背上,摇了摇头。
司琳君这才停止哭诉。
司晏以为江瞳是担心他难受,感激地朝她点点头。
江瞳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
先前她一直有些怀疑司晏,但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贸然下定论。
但此时此刻,她心里基本已经有了定论,只是怕一切刚好是巧合,所以按捺住心底汹涌的恨意,朝他笑了一下。
江瞳最近很少
笑,就像一朵冷冰冰的雪原之花,虽然美,却让人敬而远之。
这样一笑,仿佛冰雪在消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