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太医狐疑地看着谢蘅,不知她与汪铎是何关系,谢蘅扶他在次座坐下:“我与督公有故,先生可有法子顾全督公?”
小太监见姜太医半天无言,倒若有所思地喝起了置在槐木案几上的云雾茶,气不打一处来,碍于谢蘅颜面,只是阴阳怪气地来了句:“小心噎死。”
这倒不至于。
姜堰出身南诏姜氏,虽落魄了,但姜氏子弟依旧秉持家训,行事皆有章法,不出则已,一出则是惊才绝艳之才。
这姜堰看起来不羁,可品茶的姿态端正,轻轻拂开了水面荡着的银针般的茶叶,细细啜饮。
是世家大族养出的气派,哪怕是萧家皇室,能比得上他的也不过了了。
本朝官员是举荐制,士族多入仕,偶有专心著书立作、无心仕途的,也会挂个闲职领月俸。
而姜堰为何没有出仕,谢蘅想了想,估计是因为……矮,估摸着就与自己一般高,或许还矮点。
举荐的第一关就是相貌清朗,气质卓然。
“我观先生胸有沟壑,难道未曾想过出仕?名士盛有清谈之风,可我却不以为然。”
谢蘅顿了顿,继续说道,“不是权宦误国,而是清谈误国。”
姜堰坐不住了,站起来环视屋宇:“你这女郎懂什么,你可知这云雾茶价比千金,可在督公府也算不得什么。”
“汪铎的钱从哪里来,还不是横征暴敛?光东南征的商税就八百万之巨。”
小太监想踹他又不敢踹。
姜堰得意地笑:“来来来,照这儿踹。”
谢蘅只问了一句:“杀了他,军饷从哪里来?”
姜堰原本的笑容渐渐凝固,甚至可以说是沉重了,泰元帝宠幸汪铎不是没有原因的,东南沿海最是繁华富庶。
可先帝还在的时候,收上来的税不过与西北堪堪持平,可见收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汪铎做到了。
谢蘅不再多言:“先生随我回淮园,我愿奉先生为老师,想必督公不会再追究先生的狂妄之语。”
她确实需要一个世家出身的老师。
姜堰仍沉浸在思考中,不耐烦地摆摆手:“不成不成。”
“哦,本来想跟督公提一提北凉,那就算了。”谢蘅挑了挑眉。
姜堰惊喜得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眉开眼笑,厚着脸皮一口答应:“为贵人授业,乐意之至。”
他画风转变得太快,连小太监都目瞪口呆,嘴巴张了大半天没有合上。
“我们也该回去了。”谢蘅淡淡一笑,转头对平鹤说,“收拾东西罢。”
小太监急了:“县主何不多留会儿,督主他尚在宫中,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道别啊。”
谢蘅站起身,从袖口里取出一封簪花信:“有劳你带给督公,实是不便叨扰。”
有些事,要循序渐进。
小太监只能低头接了过去,送谢蘅一行人出府,谢蘅有心问询,故与姜堰乘了同一辆马车。
在旁人看来格外令人遐想,姜堰虽矮了点,也姿容出众,不怪县主要了他走。
世俗礼法向来只约束下面的人,小太监心思活络得很,已经盘算着如何送英俊儿郎讨好谢蘅了。
不是送不送的问题,是送多少的问题,想到此处,他立刻吩咐了手下张罗。
毕竟淮园的前主人——大长公主那也是蓄养了面首三千,满朝文武无一人敢反对。
按泰元帝的话来说,大长公主像母亲般抚育他长大,蓄养些面首又怎么了?他何尝不是后宫三千。
不仅如此,他还往各地搜罗了好些俊俏男子给大长公主送去,曾有一言官上书贬斥,登时就把他发配到泉州去了。
从此再无一人敢置喙。
要不是泰元帝想着让女儿嫁入世家,怕是公主们早已大肆享乐、纵情声色了。
姜堰瞥向一旁坐着的谢蘅,虽隔着幕离,可也掩不住面前人的窈窕身姿。
他毕竟比谢蘅也大不了多少,俊俏的脸上显露出几分红晕,谢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立马咳了几声,想到自己好歹成了她名义上的老师,需得义正言辞,于是他板着张脸问:“县主可曾揣测过圣意?”
“太子乃皇后所出,此次大胜还朝,地位已无忧矣。”行路颠簸,谢蘅微微眯上了眼。
她并不完全信任姜堰,她只是需要一个助她了解世家大族的人,相信姜堰也明白,因此并不十分敢以老师自居。
“县主不信我。”姜堰摇了摇头。
“老师有何见解?”谢蘅一笑。
“太子不堪其位。”
姜堰压低了声音,带着愤怒说道:“我随太子赶赴边关,旁人不知,可我知道他的大胜而归是怎么来的。
“是与大月氏做了交易,置三万北凉将士于不顾!”
“太子镇守的卢苏、宁休、昌水三城告急,他惶恐天子触怒,把北凉军的行军路线告诉了大月氏,换来了三城的大捷,如此储君,何配享宗庙社稷!”
“北凉一破,端朝危矣!”
姜堰咬牙切齿:“三万北凉军浴血奋战,仅仅活下来了七个人!”
“他们带着战友的衣袍,跋涉万里赶赴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