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习惯了,一开口还是规矩道理,大格格怔怔看着她,眼泪打湿了裙摆上的绣纹。
戴嬷嬷只好把她当成三岁娃娃那样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跟她说:“格格身上吃的用的哪一件不是福晋给的?宫里头摆宴吃席若没福晋格格可能单进宫门?格格往后的前程嫁妆哪一样不指着福晋?”
大格格眼底一片迷茫,戴嬷嬷心里埋怨李氏,不知身份害得只能是自己的子女,能抬成侧福晋出身也不低了,怎的不明白这个道理:“放眼整个京城里,也没有像格格这样自在的,格格可曾见着五福晋进宫带着家里的庶女?”
戴嬷嬷冷眼瞧得清楚,宫里的头冰嬉福晋原是想带着她去的,偏她一半是不肯一半是真的身子不舒坦给推了,放到别家,那是求都求不来的。
关上门再受宠爱的侧室,也没去宁寿宫请安的资格,更别说这些庶子庶女了,皇帝的儿子女儿里还分着等级,大格格这样的又算什么!戴嬷嬷垂下眼帘,大格格也不是笨人,不过被李氏哄迷了眼,清醒过来就好了。
“可,这是我的份例呀!”大格格摸着身上拿金线描边挑绣的淡紫色蝴蝶荷叶裙,刚刚还理直气壮的声音弱了下来,她的屋子里的东西,就是太子嫡出的三格格也只有赞好的。
就在这个时候葡萄冲了进来,一脸是泪:“格格快去吧,主子不行了。”大格格闻言打了一个冷颤,从心底泛起寒意,脚还没迈出去,人就一阵晕眩软了下来。
屋里乱成一团,冰心拿了薄荷油擦在大格格鼻下,她幽幽回神眼泪瞬时从眼眶里涌出来,挣扎着起身要去南院。
正院里大妞二妞弘时刚吃完午饭犯起困,周婷不在了,乌苏嬷嬷也还是把她们领到正屋里去歇晌的,听见后面喧闹派珍珠出来看,珍珠知道日子差不多,搀扶着大格格去了南院,她自己不进门,把扶人的活儿交给冰心,使了个眼色给她。
南院里除了李氏宋氏住的两间全是空屋,再多的绿意也掩不住荒凉,宋氏那里刚提上来的小丫头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李氏屋子里断断续续传出哀哭声,大格格那句“额娘”还没喊完,就被戴嬷嬷堵了嘴。
珍珠肃手立在门前,眼锋扫过那个小丫头,那丫头赶紧把脑袋缩回去,过了会儿宋氏从屋子里出来,眼圈已经是红的了,拿着帕子不断擦着眼角,一面往李氏屋里走一面哽咽:“苦命的大格格。”
珍珠的眉毛差点儿皱起来,捺着心里的不快立着不动,也不去拦住宋氏,戴嬷嬷是跟着大格格进去的,自然会把这些话都告诉爷听。
原来有戴嬷嬷的劝说大格格已经略止了哭声,宋氏这话一出口,她又扑到李氏身上哭起来。
宋氏走上前去搂住大格格的肩头,一口一个可怜一口一个苦命,戴嬷嬷听的额角直跳,珍珠立在门边瞧着宋氏挑梁唱这出戏,她眼泪湿了一条帕子,小丫头机灵的又抽出一条递给她,宋氏拍拍大格格的背劝她:“格格快别哭了,别让你额娘走的不安。”
珍珠忍不住了,跨过门坎肃着张脸:“格格千万节哀,爷的信已经来了,事儿得赶紧办起来呢。”
大格格哭得几乎背过气去,戴嬷嬷往前两步把宋氏挤到一边,给她揉着心口,嘴凑在她耳边提点她:“格格千万不能这时候倒下去,侧福晋的事儿宜早不宜迟。”
大格格才十二岁不到,哪里知道这些,抬眼就往宋氏身上望去,宋氏眼睛里的喜色一闪而过,她等的就是这个。
侧福晋过世,须经手的东西也不是几个奴才能定下来的,她这边刚要顺水推舟的把事儿给揽过来,珍珠就先抢过了话头:“格格且宽心吧,爷在信里面都已经安排好了,央了德妃娘娘来接手这事和,格格再不必担心咱们这些下人乱了规矩。”
她说着就拿眼角睨了宋氏一眼,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楚,不过就是想借了丧事的由头从回后宅里去,珍珠心里微微一哂,还以为主子不在就没个能顶事儿的了。
宋氏听见这话脸色立时不好看了,若是德妃从宫里派出人来指挥,那就真没有她插手的份了,她咬牙看了眼躺在床上拿薄被子遮住脸的李氏,拿出主子款儿来:“这话倒是的,若是娘娘派出人来就再妥当不过了,只是咱们总不能一点忙都不帮,我倒还记得那些库里的东西归置在哪儿来,也能帮着搭把手。”
“不劳宋格格忧心,东西早已经备齐全了。”珍珠皮笑肉不笑,看了冰心一眼,冰心玉壶两个赶紧把大格格给架起来:“格格,你这身儿该先换了才是。”
珍珠不再理会宋氏,她快步上去搀了大格格一把:“衣裳料子福晋已经来信指定了,首饰也是现成的,就是小阿哥们也要系白腰带的。”
大格格只是悲痛却并不傻,原来宋氏流泪的时候她还当她是为了李氏过世伤心,一听她把话绕到了操持丧事上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半边身子歪在冰心的身上,听见珍珠这样说点点头闭上眼睛不再去看宋氏,不想跟在李氏面前再听她攀扯,任由冰心把自己扶回去。
宋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两只手绞住帕子还待再说,戴嬷嬷先指了石榴葡萄:“你们俩也去换了衣裳再来。”她们俩倒是能给李氏穿孝的,这边话还没说完呢,正院的小丫头已经送了衣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