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焰。”男声不带感情地响起。
他的声音分明不大, 却响彻天地之间, 甚至像是覆盖了整个巴亚兰山脉。
随着他的声音,有暴烈的火焰从世界上最后一只六翼金龙口中毫无保留的喷出, 纯粹的炙热与毁灭气息席卷了整个山巅, 白雪如水般溶解,山体坍塌,澄澈的白色与艳丽纯粹的红色显现出了鲜明的对比,白得精心,红得触目, 两种色彩交织在一起,呈现出了一派毁天灭地一般的景象。
火与冰雪碰撞出了瑰丽又可怖的景象, 整片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 浓浓的黑烟还没有飘起来, 就被白雪压住, 于是白雪不再洁白, 反而被染上了漆黑的伤痕。那种黑色触目惊心,是圣洁被玷污后的于心不忍, 更是宛如白雪的泪痕,那泪痕中有血, 有火色, 更有焦黑。
不知道在联邦伫立了几千年的雪山被融化,雪峰的山尖在短暂的停顿后,猛地向下坍塌,就像是融化的冰激凌一般。
德拉赫一边发出尖锐而巨大的呼啸, 一边扑闪着翅膀,在天地之间穿梭,所过之处,随和他的展翅和长啸,便是一路火色。它的翅膀上是火焰,爪上是火焰,口中更是含着最爆裂的龙焰。
没有什么可以抵挡龙焰。
然而白雪坍塌的场景到了一半,突然像是时间凝固一样静止了。
整个空间都进入了一种绝对静止一般的状态。
从出生到现在都从未想过自己会见到巴兰亚雪峰的崩塌,克罗夫特虽然及时护住了自己,来到了高空之中,却依然满目震惊。
巴兰亚雪峰……真的被这样暴虐的火焰点着了。
一道声音在他脑中响起。那道声音他并不陌生,联邦无数次对灵巫的祭祀和供奉活动中,灵巫每次降下神谕的时候,他都会听见这道声音响彻整个阿尔科隆。
而现在,那道声音在他心底,轻柔而充满了引诱:“联邦的神峰正在被摧毁,身为联邦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你不应该做些什么吗?”
做什么?
做些什么?
他应该……做些什么吗?
克罗夫特双眼失去了焦距。
他……自然有他所背负的责任和义务。他自小就被当做第一继承人来培养,接受的教育自然也都是大义。纵使联邦混乱,污秽,神祗争夺众多,他也依然要和他的父亲和所有其他阿尔科隆的先祖们一样,与神祗合作,博弈,维持某种奇异的和平,为普通的公民谋求一个能够生活下去的可能性。
只是最近,他的地位不如从前那般稳固了。
总统的第一夫人在三年前的一场神祗之战中被不幸波及,病卧在床了许久,终于还是不支,于半年前去世了。
联邦没有举国服丧这种说法,但是克罗夫特也绝没有想到,这才短短的半年,他一直以为与母亲伉俪情深的父亲居然就另娶了,甚至新的第一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月了。
这意味着什么?
母亲在病榻上的最后时光里,父亲表面上悲切难忍……而他,也确实没有忍。
克罗夫特离开阿尔科隆,跑到边陲的约阿府来,未尝没有逃避这件事情的意思。更何况,他前几日已经得到消息,父亲举办了小型的灵巫赐福仪式,为即将出世的胎儿祈福,更有消息流出来,说灵巫对这个孩子的降生给予了非常高的预期,甚至断言这是一位“能够搅动未来的男孩”。
总统自然大喜。
克罗夫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讥笑。
自从知道这件事以来,他都生活在某种低迷的情绪中,甚至想过许多以前不会想的事情,比如与父亲撕破脸,培植自己的势力,然后……
能够在约阿府遇见安黛尔,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经历的雷鸣电闪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所以在看到这抹亮色几乎要被摧毁的时候,他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直接带她上了巴兰亚雪峰,才会拼命想要求一个回应。
是救赎,不仅仅是救赎安黛尔,也是救赎他自己。
他想知道,自己过去所信任、信仰、信奉的一切,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究竟还有多少会被摧毁。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这件事,但是等他从这些让他悲恸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后,他发现自己的身躯竟然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白雪的坍塌停滞仿佛只是一瞬间,却又像是被拉满了时间的长度,刹那间,天地仿佛被颠倒,天上天下都是红与白,黑发七年从这片红与白中慢慢浮到了半空之中,停在了艾希曼和德拉赫的对面。
“哬哬”的邪异笑声从他口中响起,黑发黑瞳的青年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已经变成了白雪之色,他的声音也彻底变了:“真是一具充满了魔法的身体啊,这么厉害的魔法容纳度,又为什么要压抑自己的境界呢?”
艾希曼眼瞳一缩,显然是意识到,对方已经被灵巫侵占了身躯!
他当然不可能等着灵巫再做什么,甚至是适应克罗夫特的身体。当然,他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克罗夫特,并不是灵巫本人而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狰狞的镰刀从半空倒卷砍下,可怖的卷风撕裂空气,德拉赫爆裂的火焰从脚下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