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完之后,徐衍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陪着郑既明在书房里,不知在谈论些什么。
郑既明一个高级知识分子,虽然有心试探徐衍,但是也不至于把人拉在酒桌上好一顿灌。他有他的待人接物的一套方法。
郑既明既然在招待徐衍,那温淑芬自然就带着魏希进了她为魏希准备的房间。
郑既明住的是单位分配的家属院,整体环境清幽,毗邻首都大学,在市中心,但也算是闹中取静。更重要的是住在这里面的多是首都大学的教授们,大部分上了年纪,又受过高等教育,素质普遍较高,交通也便利。
因为这边的家属院标配是三室一厅,一间给郑既明做了书房,一间由夫妇两自己居住,剩下的一间原本一直空置着,直到魏希到了他们家,才有了用武之地。
温淑芬眼光很好,又是喜爱干净的人,整个家都布置的温馨淡雅。知道魏希要来的消息后,又花了大力气布置,故而魏希住的房间被收拾的整洁又美观。
窗台上的瓶子是素白的,插着几枝杏花,将春意悄然开在房内。而魏希的被子并不是这个年代常见的花团锦簇的花样,而是难得的纯色,边缘处还有一圈白色蕾丝,又有女孩子气,又不显庸俗,已经是这个年代难得的品味了。
桌上还有温淑芬贴心准备的镜子跟一些日常的洗漱用具,摆的整整齐齐,连室内用的拖鞋也被摆在床尾,等待着它的主人。
不得不说,尽管下放这些年受了不少苦,但是温淑芬骨子里的习惯做派还是改不了,但也不尽然都是坏处,无非是讲究了些。譬如这间屋子里的柜子,就是她辛苦淘换到的西式衣帽柜,里头还放了木制衣架。
温淑芬帮着魏希将东西搬进屋子,两人一边闲聊,一边将藤编箱里的东西摆放到房间中,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就显得鲜活了不少,像是终于迎到了它的主人。
温淑芬帮魏希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坐在床的一侧,看着逐渐充实的屋子,有些感叹,“我刚和你郑伯伯搬进来的时候,望着这空荡荡的房间还有些遗憾,这样好的房间竟然只能空着,一直到你来了,我心里的缺憾才算被填补了。”
温淑芬说的是房间,但又不仅仅是房间。她身体一直不好,不是容易受孕的体质,好不容易怀上了,又碰上大动荡。因为出身不好,和丈夫一起被下放,当时的日子太苦,孩子也就……没保住,甚至失去了生育的能力。
当时的温淑芬原本就因为繁重的劳作坏了身体,又遇上这样的打击,整个人差点没挺过来。后来勉强熬了下来,但是底子也被熬没了,回来的这两年,中药西药就没断过,但是身体也还是很差。
温淑芬的抵抗力很低,比普通人更容易害病,自春季起,咳嗽就没断过。
但比这些疾病更令人难受的,是她膝下没有孩子。
魏希幼时也常被温淑芬照顾,在她眼中,魏希和自家孩子差不多,甚至也喊自己姆妈,这个空荡荡的房间最终还是迎来了它的主人,这又怎能不让人高兴呢。
魏希知道,温淑芬此刻的感伤,并不仅仅是为了这间屋子,魏希默默的将手放在温淑芬的手上,既是安抚,也是真心,“我也很喜欢这间房间,就像是……回家了一样。”
温淑芬温柔了抚了抚魏希的头,像是每个母亲都会的那样,带着对子女的关爱和温情,“好孩子,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俩人之间的氛围很好,透着淡淡的温情。
稍微问了魏希几句,了解了魏希这些年的经历之后,温淑芬顿了顿,向魏希询问起徐衍,“陪你一起来的首都的那位男同志,你们俩……”
提起徐衍,魏希主动道:“我们正在谈对象。”魏希说这话的时候,落落大方,眉目间不见丝毫扭捏。
温淑芬有些讶然,她大致能猜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但是魏希这样,坦然不讳的说出来,却有些出乎自己的意外,不说瞒着,至少也应该是羞怯、涩然的。
像是看出了温淑芬的疑惑,魏希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温柔雅致,她主动解释道:“我知道,您和郑伯伯担心我,怕阿衍对我不是真心的,也担心我们两个人家世相差过大。
但是,不瞒您说,我能一路从赤溪村走出来,进高中,考大学,泰半是因为阿衍。是他给我的勇气,一直陪伴着我,哪怕后来他去了军校,我们之间的信件也从来没少过。
他待我,付出了十二分的真心,我又怎么能连一句承认我们之间关系的话,都没有勇气坦然说出来呢。”
温淑芬自己和丈夫的感情就很好,魏希和徐衍的这份感情,她很能感同身受。
望着自己面前眉眼间透着坦率和无畏,勇敢承认自己心之所向的小姑娘,温淑芬先是怔愣了一会,眼里又渐渐浮起笑意,她将手放在魏希的手上,那双手常年冰凉,但是却试图传递自己的力量给魏希。
“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看人的眼光,你既然对他这么有信心,那他一定是最适合你,一个足够优秀的人。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你遇到烦恼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告诉我。好孩子……”温淑芬说到最后,温柔的抚了抚魏希的发顶,目光慈爱而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