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给他看的就是她去沈家开保险箱时拍到的那些张沈振安公司名头的文件,她看着像是报表,但是有没有什么问题她看不明白,能拿来做什么也不知道。思来想去,她直接认识的人里也只有他,兴许从小没少在家庭环境里耳濡目染,没准能够看得懂。
他瞄了没两下就把手机还她,“你叫我回来就是想问我这个?”
沈栀轻点了下头,又看他眉头立刻就要皱起来,猜他是被呼来唤去地结果发现不是什么要紧事脾气要上来。也来不及问他是看没看懂,赶快就先捧,“我觉得你知道得多,这东西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别人可问的。”
陆璟之皱到一半的眉毛不自觉松开,看她一眼,她脸上的指痕已经完全肿起来了,远看只是肿胀,近看淤血遍布,两边脸严重不对称,瞧多了让人心惊,他不再看她,心里面还是哼了声:狗腿,用得着他时就拿这副嘴脸卖乖。
但他懒得跟她计较,拿回来又仔细看了几眼,问:“哪来的?”
沈栀实话实说:“之前回家撬保险箱时偷拍的。”
“你爸公司的?”
“嗯。”
“这是公司财务内部流通报表。”陆璟之把手机还她,说:“什么用也没有。”
没用?不应该啊,能让沈振安藏在保险柜里的东西会没用?沈栀不死心,“你再仔细看看,能看出什么来么”
“做成的财务报表我一眼就能看出问题来。”陆璟之居然笑了,“你当我是什么了?”
沈栀觉得他这个笑容的意思是在蔑视她的智商,解释说明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这有没有可能是存在什么问题的。”
陆璟之终于懂她意思了,“你要办他?”
他早就什么都知道了,沈栀对他直言不讳,连原因都不必多做解释,“嗯,所以我想问问你,我有这些能拿来做什么。”
陆璟之摇头,依然打击她,“你什么也做不了,他十几二十年的公司让你随随便便就给搞垮了,你觉得可能么?”
沈栀知道不可能,这种事情要徐徐图之,别说现在,再给她十年她都不一定能行,但她想的是,“我想至少有个方向,如果他财务方面确实有问题,那也用不着我来。”
“有问题也没用。”陆璟之说,沈栀没想错,他从小在家庭环境里沉浸起来,他的一知半解可能正经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比她对这些要了解得多,他说:“财务问题可大可小,小的能弥补粉饰填窟窿,大的,比如说,偷税漏税?补、罚、关,然后呢。”
“打个比方说,你想靠挖墙角给他的楼挖塌了,他也能补,你挖的速度又赶不上他补的速度。即便他真偷税漏税,调查也需要过程,你怎么知道他在这个过程里不会去弥补把损失降低到最小。何况如果他遵纪守法按时纳税,你手里的财务报表只是单纯的机密级别让他放在了保险箱里,你连墙角都挖不动。”
沈栀本也没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可照他说的,岂止困难重重,这条路简直就是被堵死了。
她攥了下腿上的被子,又看看照片,不甘心,实在不甘心和上辈子一样,看着沈振安用她妈妈的钱起家,一路越干越大,到头来依然是沈瑶母女坐享其成越过越好,她问他:“这个墙角不好挖,别的呢?”
“墙角都不好挖,挖着挖着总会挖出变数来。”陆璟之垂下眼皮,看了看她攥紧的手,慢条斯理说:“不如炸,一击毙命把楼炸塌了,东山再起不可能,变数也都埋在底下了。”
沈栀觉得陆璟之在引着她往某个方向去想,可是炸拿什么炸?
陆璟之提示她:“你想想你爸是干什么的,他那个行业怎么做会必死无疑。”
沈振安是做航运的,国际航运。
航运
“我知道了。”沈栀又一次福至心灵,身体不自觉打直又前倾,“走私。”
比起财务问题这种调查过程冗长,期间存在无数操作空间可能的,走私一锤定音,根本一丝起死回生的可能都没有。可连墙角都难挖,要炸楼——让沈振安的货船被“挟带走私“,对她来说不是更天方夜谭么她看向陆璟之。
陆璟之眼睛里有点点零星微光,口气却还是冷的,好话说出来都像骂人,“还不算太蠢。”
他看出她的疑惑来,正想告诉她她做不到但很快会有人无条件和她立场相同能帮她,一个“你——”字堪堪说出口,病房的门忽然开了。
两人一齐向门口转头。
是汪也。
从汪也的角度看过去,病房里的两个人挨得极近,几乎要越过人际交往间的亲密距离。陆璟之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往沈栀的方向弯着腰,小臂搭在膝盖上,交叉的双手将将碰到床沿,而沈栀正坐起来,上半身前倾,如果他还没来,她大概是在低着头和他说话。
汪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噔”地跳了一下,他用力把脑海里荒谬的念头扔出去,先喊了一声阿栀,又对陆璟之点了下头,“璟之,你也在。”
陆璟之嗯了声。
上一个荒唐的念头丢出去,居然又来了个更加无稽的,平时不觉,两人名字突然连在一起念,汪也才发现他们两个尾音相同,念先念后,唇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