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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手一抖,袋口偏离水龙头,滚烫的开水直接浇在她手背上,她嘶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忍着疼才没把手里已经半满的热水袋丢开,许娓娓飞快拧上水龙头看她,“想什么呢你!怎么样我看看烫哪了?!”
沈栀把手在灯下展开,被热水浇过的地方火烧火燎地红了一片,她拧开凉水管把手放过去冲洗,声音又冷又静地对许娓娓道:“没事,你接着说。”
许娓娓说:“也没别的什么了,反正就是这车主和沈瑶她妈还有顾成沂家关系都挺复杂的,什么兄弟表亲的这段我也没看仔细,我都发你手机了,你等会回去自己看看。”
“车主姓什么?”沈栀又问。
“储,一个单立人一个诸的那个储,叫储什么雄来着。”许娓娓见她关了凉水,拉过她的手又看了眼,忍不住埋怨她,“这人特么干什么了还值当你接着开水都走神,你这手明天准得起泡了我跟你说!”
姓储,储禹雄,地中海发型,一张全是横丝肉的四方脸,塌瘪的鼻子占了脸的一半,两只耷拉着的三角眼浑浊无光。沈栀记得清清楚楚,闭上眼眼前就能自动勾勒出他的相貌来,他干什么了撞废了她一条腿算不算他干什么了?
沈栀拿纸巾吸干手上的水珠,拎着暖水袋和许娓娓往回走,车祸这件事没法说,她只能拿另一件事充作给许娓娓的交代,“去年有一次我偶然听见沈瑶撺掇她妈换辆车,那车不便宜,以她妈那个装贤惠持家的性格,怎么也不会跟我爸直接开口,结果过了没多久,她原本那辆开了没两年的车就出了起不大不小的交通事故,撞得是真巧,人没事,偏偏车上所有需要去国外买回来替换的零件全撞烂了。”
“一来一回再加上维修,怎么都要小半年。我爸哪舍得让她等,犹豫都没犹豫就给她买了辆新的,刚好是沈瑶撺掇她妈买的那一辆,你说巧不巧?”沈栀眯着眼仔细回想了下时间,说:“差不多就去年这个时候。”
想换辆车夫妻之间居然需要动这种心思算计,沈栀之前十几年到底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家庭里?!许娓娓听得不寒而栗,“所以你怀疑交通事故和这人有关?”
“嗯,我确定了告诉你。”很多事经不起细想,沈栀本来只是随口一提,可是越回忆越觉得疑点重重,只不过这不重要,沈瑶和她妈想怎么惦记沈振安的钱想怎么花,她一点也不在意,她只是想知道,她上辈子的那场车祸,究竟都有谁参与。
两人回到图书馆里坐下,挨着沈栀的余湘一眼看见她手背上烫伤的一片,问了句怎么搞的,拿自己润唇使的木瓜膏挤了一管出来给她敷上手背,说:“灌个热水袋都能给自己烫着,你真是和娓娓在一块太久粗心都被传染了,这玩意儿敷一会还行,顶不了太大事,明天去医务室要点药还是。”
沈栀有点心不在焉,点了点头,简彤又递了个卡通创口贴到她跟前,“要贴一下嘛吱吱?”她正不走心地要继续点头,余湘说:“别贴,烫伤闷着反倒不好,晾一晾还没那么疼。”
心思全在娓娓发给她的图片上,沈栀慢半拍反应过来,道了声谢,她把烫伤的左手晾在桌上,右手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才收到的图片。
图片上的人那张脸比她记忆里的中年男人要年轻一些,但五官相貌姓名都一模一样,的的确确是上辈子开着一辆面包把她撞飞出去的人。沈栀目光下移到车型一行,他现在的车子还是辆中高档的BBA,车牌还没从这上面挪到那辆撞了她也是白撞,一看就没钱可赔的破面包车上。
沈栀继续往下看,略过几行早年坑蒙拐骗的经历不提,落在说明工作人际的一片文字上。他的正当职业是间洗车行老板,车行明面上接一些更换零配件轮毂车胎或者拖车报修之类的业务,私底下制造交通事故蓄意骗保这种擦边球的犯法事情也干,店铺月流水虽然不至于夸张,但收入颇丰,和撞了她之后哭着表示自己一个农村来的拉货司机没什么钱的说法大相庭径。
沈栀看到这儿已经忍不住想要冷笑了,和谁有关系尚没定论,可当初她那场车祸究竟是不是意外已经显而易见!撞坏了她的腿毁掉她唯一赖以生存的技能叫她再也不能跳舞,还处心积虑地造假身份哭穷让她认倒霉一分钱也不赔!真是厉害,她倒要看看这人背后究竟是谁!
手指用力贴着屏幕向上刷去,一目十行看完,沈栀手心里濡湿一片全都是汗,黏黏腻腻地握着手机都在打滑。储禹雄一个妈生的弟弟是顾成沂家的司机,这兄弟俩是顾成沂妈妈的表亲,原本不是青城人,这些年在青城混出人样来全靠顾成沂妈妈的提携帮忙。不仅如此,储禹雄和社会上三教九流的人也来往甚密,其中一块吃喝嫖赌最玩得来的,是从前经常上沈家打秋风的沈瑶舅舅,她那个后妈的亲哥!
沈栀压住手指尽量不让它抖得厉害,找到肇事记录那一页果然、果然!储禹雄在去年年初的时候的确撞了一辆特斯拉,车牌是沈瑶的生日,她后妈孙楚的那辆特斯拉!他们就这么明目张胆连车牌都不屑换一下做掩饰,就这么先“意外”撞坏了孙楚的车,时隔几年,再“意外”撞坏了她,吃准她够蠢,吃准她没本事去查,吃准她是个天大的委屈也只能默默咽下去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