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光院长叛逆的女儿这会正在遥远的南雀新舍床上准备补眠。
明栗被罚禁闭这三天就没怎么睡过,刚出禁闭又连夜搞事情,到天亮又因为南雀盘查没能睡着,一整天过去她都当个没事人一样让自己排除在嫌疑外,直到天黑才终于能回到新舍休息。
她躺在床上浅眠,发现睡着没能入梦见到师弟,便自己醒来,坐起身朝虚无的黑暗轻声道:“子息?”
无人应答。
“周子息。”
“……”
“师弟。”
明栗双手抱膝靠着墙壁,盯着暗淡的光影看了会后埋首打了个哈欠,抬首时瞧见靠门而站的青年。
周子息懒懒地朝她看来,明栗笑了下,这才重新躺下闭眼休息。
两人都没说话。
外边还有些吵闹,或是从门口走过的脚步声,或是弟子们的嬉笑声,随着休息时间到后逐渐减少,直至安静。
周子息始终在原地听着,偶尔会回头看一眼屋里睡着的人。
明栗难得睡了个好觉。
没有梦,在静神钟响起前自然醒来,一眼就看见还站在门口的人。
这瞬间她恍惚回到了还在北斗的时候,总是被周子息叮嘱不要睡在外边,她偶尔犯懒在院里竹席或是檐下走廊睡着后醒来总是能看见师弟神色无奈地守在身边。
那时候所有人都在。
明栗揉着眼睛坐起身,随口问:“你以前为什么总叮嘱我不要睡在外边?”
周子息侧着脸看屋外光影,眉眼淡然道:“会被除我以外的人看见。”
他倒是答得一点都不犹豫,换做以前绝对不敢说。
明栗忍着笑意假装不懂地问:“看见又如何?”
周子息略微思考了一下才说:“该说是嫉妒?”
“能到我院里的人不多。”明栗说,“父亲,哥哥,师兄,青樱还有你,你嫉妒谁?”
“哦,师兄。”周子息确定道,“是嫉妒他。”
明栗:“为什么嫉妒师兄?”
周子息挑眉看过来,倒像是不理解明栗为什么会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是离你最近关系最亲密的男子,又不像东野昀是有血缘关系,青樱又是女孩子,不嫉妒陈昼还能嫉妒谁?”
从前他是真的嫉妒陈昼。
嫉妒他能与明栗并肩行走,嫉妒他们相处那么随心所欲,嫉妒他可以自然地触碰到明栗。
嫉妒陈昼与明栗的相处,也嫉妒陈昼本身。
因为陈昼太好了。
是身为地鬼的他永远也无法成为的那种人。
明栗听完师弟的话后忍不住笑了笑。
周子息:“师姐笑什么?”
明栗摇着头没答,她笑周子息虽然变得情感淡薄,却也因此能毫无负担地将从前的不可说全都说了。
她没答这个问题,反而说:“我以前也嫉妒过师兄。”
“嗯?”周子息来了兴趣,“你嫉妒他什么?”
在他看来师姐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根本不会有能让她心生嫉妒的存在。
就算是觉醒地鬼本能后的周子息也是这么认为的。
明栗似回忆地说道:“小时候只有师兄才能跟在我爹身边陪他外出,师兄是他第一个养大的孩子,意义总是不一样,而且你也记得的,师兄主修心脉,心脉养性,算是八脉里最难修的一脉。”
“他修心脉养性与曲姨等人的内敛沉静不同,还是我行我素,桀骜不驯,看起来不好惹,却对身边人无微不至。”
陈昼心坚韧,良善,向光明;像是一棵树,一棵大树,让自己茁壮成长的同时,也为了能更好地给树下的人们遮风挡雨。
明栗单手支着下颌说:“从前我跟哥哥都觉得师兄才是爹爹的亲儿子,我只嫉妒了师兄两个瞬息,我哥才嫉妒了他整整三天三夜。”
后来才发现其实父亲也是爱他们的,只是表达的方式各不同。
周子息听着她的话不由自主地想起曾经在北斗的日子。
*
某年乞巧节,同门男男女女都在躁动着忙于你爱我我爱他他爱她的狗血爱恋中,八卦常常都有,节日期间最为频繁。
这天明栗去东阳参加朝圣者聚会不在,陈昼好不容易处理完摇光院的事务一身轻松,准备跟付渊几人去城中游街看灯会,却在刚入城就看见两个落寞的身影在城楼屋檐上闷头喝酒吹风。
陈昼让青樱跟付渊他们先去玩,转身去了城楼上问闷头喝酒的两人:“乞巧节这么热闹,不下去玩在这待着干什么?”
两人没说话。
陈昼看了看他俩身后堆成小山的酒坛子眼角轻抽,问:“有心事?”
周子息垂首说:“没有。”
东野昀摇头道:“没。”
信你个鬼。
陈昼面不改色地拎了坛酒在两人之间坐下,他也没说话,就陪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夜里的风清凉,偶尔还能听见孩童嬉笑玩闹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