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底格比亚城这样的重城, 想强行攻打下来,必然要付出惨重代价——就像之前的萨努尔。
他们在几天之内速战速决攻下城池,既是占了守军没有准备的先机, 也是在用血肉填路,损失不计其数。
南边还有个喀斯涅, 境内也可能爆发叛乱, 索兰契亚自然不能这么挥霍兵力。
除去强攻, 最好的办法就是围城, 切断粮草军备运输路线, 等着对方弹尽粮绝,只能选择投降或困死。
但在对手是萨努尔时,围城的决定会显得格外残忍。
谁都知道萨努尔族的粮食清单里包括什么, 如果围城断粮, 对方能凭借这个特点坚持更久,而当索兰军队重新夺回底格比亚, 看到的可能只是一座无人空城。
换句话说,这和让萨努尔人屠城没有区别。
攻还是围,在这种局面下成了艰难的选择题。
将领在一旁争论, 艾琉伊尔并未参与。
在她面前, 摆着三张画满图案的暗褐纸张。
一张是瑟顿城守军提供的地形图, 一张是阿希诺凭借记忆磕磕绊绊画出的城内兵力布置,最后一张则与前两张都不同, 这是更为精密细致的城防工事图纸。
边境守将拥兵自重,从来就是历代索兰王担忧的问题。
底格比亚城墙建得越牢固, 外族越难以攻下,与之相对的,假如驻守在这里的军队反叛, 来自王城的平乱军也越不容易破城。
设计并修筑底格比亚城防御工事时,在任的索兰王就想到一个主意——他要求建筑师留下一个不易被发现的防御缺口。
密道或者薄弱点,只要秘密建造,连以后驻扎在这里的守军都不知道。
这个想法还真成了,建筑师殚精竭虑满足这一要求,结果在城墙修筑完毕确认没有问题后,那位索兰王毫不留情地送他去见了死神。
心狠手辣,可谓卸磨杀驴的典范,不过这确实让底格比亚城密道成为王室才知道的秘密,连历任守军都没发现。
而如今,这张标注着密道的图纸就摆在艾琉伊尔面前,还是她在霍斯特书桌的暗层里找到的。
问题是,一条密道能做什么?
如果用在突围撤离上倒是有奇效,比如霍斯特,他靠着寝殿里的暗道逃出王城,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里蹦跶。
但如果是要攻城,这种狭小密道也不可能让大军尽数通过。
人数多了会吸引萨努尔守军注意,守在出口处一砍一个准;
人数少了又起不到应有的作用,难道能指望这几十几百人一拥而上打败城门口的重兵,好打开城门放大部队进来?
艾琉伊尔凝望图纸,久久不动。
倏然间,王女抬手敲了下额角,就好像一些祭司书吏在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一般情况下,艾琉伊尔思索时的下意识动静远没有这么大,洛荼斯一见,就猜她是有事想说,遂飘然过去。
“你想到什么了?”
艾琉伊尔:“刺杀。”
音色轻如云雾,只有洛荼斯才能听到。
洛荼斯重复这个简短的词,垂首看向图纸:“……你想刺杀萨努尔王子?”
萨努尔王子,特指缩在底格比亚城内的那个。
哈蒙革十个儿子,瑟顿城军营夜袭干掉其一,城外对决又砍其一,战场上被当靶子打的足有七个——事实上,就算艾琉伊尔箭术超群,也不可能隔着重重防卫射中这些家伙,身边竟然没有多少防护,可见愣头青王子没上过几次战场。
最终逃跑的两人,一个撤回底格比亚,一个逃向境外。
后者暂时拿他没办法,前者就不一样了。
洛荼斯再度观察王女的神情,发现她居然很认真。
“多亏霍斯特,我从小被暗杀到大,还没体验过刺杀别人是什么感觉。”艾琉伊尔发出感慨的声音,“这次不是个很合适的机会吗?”
有密道,知晓城防布置,从这方面来讲倒是很合适。
但谁见过主将自己去刺杀的?
要是计划有一点差错,失去主将群龙无首的就不是萨努尔,而是索兰契亚了!
艾琉伊尔没有坚持,退而求其次:“那就换个方式,只要能让他们乱起来。”
她看向洛荼斯,眨眨眼。
洛荼斯:“……?”
第二日白昼,一行蓝鹭飞过底格比亚上空。
在这个季节向更北的方向飞行,有些违反它们的迁徙习性,但萨努尔族并不了解,在他们生活的地方从来没有这种依水而生的鸟类。
“这是什么鸟啊?”
“不知道,没见过。”
“不过看起来可以吃。”
谈话的是守在城墙上的步兵,他们并未参与昨天的骑兵混战,从头到尾都守在这里,紧张观战。
虽然不认识蓝鹭,但这种体型偏大的鸟总可以吃吧?
假如接下来索兰人要围城,食物总是越多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