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来,“望天帝君,我也曾经是个凡人。不对,曾经我连人都不是。”
他囫囵将整个天鹅酥吞进了肚子里,很快便感觉嘴里的烫像是沿着喉管,一路疼进了心里。
所以诸鹤闭了闭眼,才轻声道:“如果是我,我宁愿一辈子过寻常人的生活,也不会再随你去那么无趣又寂寞的地方。”
“望天帝君……我现在回想起在仙界的日子,除了日复一日的日升日落,竟然想不出其他内容了。”
诸鹤将手指在润湿的绢帕上一根根擦干净,扬起脸看向坐在对面的人,“你化成晏榕来寻我,因为魂魄入人界,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对吗?”
晏榕广袖中的手指攥紧,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诸鹤便自顾自点了点头,“我的确喜欢过你,也喜欢晏榕——这样来看,千百年来我的眼光倒是挺专一的,不过这都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什么关系。”
眼见着话题内容的方向逐渐向更加不利的方面延展开去,晏榕面上的慌乱再也掩盖不住,他直起身,急忙道:“是我的错。”
诸鹤倒是十分慷慨,摆摆手道:“不是你的错,是我当时太年轻,是男是女分不清。”
晏榕:“……”
“也要谢谢你告诉我登仙没有捷径,不过好在我现在终于不想登仙了,仙界有什么好?还是人间最自由。”
诸鹤发表完观点,毫不客气的给自己擦了擦嘴,“总而言之,你坑我一次,这次……就当我坑回来了。以后我们两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大马路,谁也别耽误谁。”
晏榕:“……”
如果说诸鹤的话里还有意难平和愤怒,那说不定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可偏偏诸鹤说得义正辞严,风轻云淡,就像是许久许久之前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小鹤的诸鹤叽叽喳喳的扑腾到他腿边——“仙女大恩人,带带我带带我,我们一起走叭!”
晏榕眼看着诸鹤站起了身,伸出手扶了扶自己的兜帽,就要他迈开步的瞬间,终于忍不住伸出手,抓住了诸鹤的衣摆:“别,你别走……”
“两位客官,您的天鹅酥——”
掌柜的话和掀起门帘儿的手一并因为面前的场景而停滞了下来。
刹时之间,只有打包好的天鹅酥蒸腾的热气在袅袅升腾,其余事都像是定格一般的安静。
直到过了几秒,诸鹤才不太自在的偏过头低低咳了一声,接着状似无意的回了身,扯着嗓子对掌柜道:“上一份天鹅酥我多少钱买的来着?把钱给你。”
掌柜还没从刚才奇怪的氛围中脱出身来,下意识道:“五百两黄金。”
“成。”
诸鹤应了一声,伸手在袖中去摸。
摸来摸去,摸去摸来,摸摸摸摸,摸了半天……诸鹤兜帽下盖着的脸突然皱了皱,连带着姿势都不那么流畅了起来。
他、钱……完了,好像就够之前那一份天鹅酥的。
诸鹤的动作僵住了。
作为“醉春楼”的掌柜,这种姿势和反应实在是太过熟悉。
店铺掌柜这才猛地反应过来,立马就要开口接上说“不用了”!只是才刚张了张嘴,就发现那名穿着山河青衣的客人微微侧过头,几不可见的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与之前的温润和刚开始的凉意都不相同,像是他但凡再多说一句,后果将会极其严重。
掌柜:“……”
店铺掌柜缩了缩身子,见过众多场面的心思权衡再三,小心谨慎的对诸鹤道:“公子……这天鹅酥做起来不容易,已经装上可就不能退了,您看……”
诸鹤为人虽然算不上多光明磊落,但从来也没吃过人家霸王餐。
更别提今天整个店里就他一桌客人,眼下掌柜的都这样说了……
诸鹤咬了咬牙,扭过头,冲晏榕伸出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更加理直气壮一点:“借……借点钱!”
晏榕轻轻的勾唇:“好,借多少?”
诸鹤声音莫名又弱了两分:“……五百两,黄金。”
晏榕神色越发温朗:“那好鹤鹤要用什么还给我呢?”
诸鹤:“……”
诸鹤被那句腻死人的“好鹤鹤”给叫得毛毛都炸起来了,声音也凶了一点:“别啰嗦,我赚了钱就还你!”
“我不要你的钱。”
晏榕柔声道,“你不愿意随我回去,那以后换我跟着你,天南地北,江河湖海,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护你,不许有人欺负你,好吗?”
诸鹤看着晏榕,终于愣了一下。
随即他摇了摇头,笑了,“别逗了,你是望天……你那么忙,会有时间陪我?别骗我了。”
晏榕的神色却丝毫未变,他站起身打发走了掌柜,然后伸手一挥,雅间的席帘便重新落了下来。
“所以,这次换我在你身后,直到你愿意重新相信我。”
“鹤鹤,再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诸鹤看着面前绣满兰草的席帘,掌柜的身影已经溜得飞快消失不见。
晏榕不再催促,诸鹤也没有立即回答。
时间悄然的静默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大抵是到了宫内的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