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饭熄了火,将余灰骨刺掩埋,把清洗好的陶罐放回山洞。姜言背起药篓对着地上同样吃饱喝足的松鼠,道了一声:“走吧!” 哪知那松鼠扒着姜言的裤衫,几个攀爬从后背越上了篓沿,借着篓沿又爬上了姜言的右肩。 肩头一沉继而一痛,小家伙压在了伤口上。 那日榴弹炮爆炸,飞起的炮片插在肩头,表面看伤口是已愈合,可要是碰到撞到了,肌肉里的隐疼还在。 姜言背上的药篓,篓子的肩带都是偏离着放,不敢压在伤口上的。 “下来!大早上的偷什么懒?”姜言伸出左手将它从右肩扒下,弯腰放它下地,它却是吱吱地扒着姜言的前襟不放。 “懒家伙!”低训一声,姜言言明道:“只能抱你走上一会儿,遇到药材了,就给我乖乖地下去。” 姜言话说得慢,松鼠对上她的眼睛,听得连连点头。 踏着青石越过小溪,姜言偏离了昨天的路径,几步进入林间,依然往青云寨的方向而行,不过片刻便被露水打湿了裤腿鞋袜。 感受着脚裸间的凉意,对着怀里的小家伙,姜言感慨了声:“你倒是聪明!” 山间林密头上不见阳光,层层薄雾缭绕,湿寒极重。 得知原因,姜言采药间也没将小家伙放下,直接让它坐在了左肩上。 一路走一路采,遇到特殊地形,姜言便停下片刻,在脑中构建出地里模型。 及至到得午时腹中空鸣,姜言腕间袖弩连发,先后打了两只野 鸡。 拎着两只野鸡,姜言一边朝一处隐蔽山涧走去,一边还不忘在路上采些菌子、野葱、野蒜。 路过一处土坡,见得一片野生的山药,姜言还挖了几颗。 霍灵均见到姜言的那刻,她正坐在一块圆石上,撕着烤鸡吃得正香。 四目相对,因为精神力的关系,姜言先一步认出了霍灵均,那夜在小土包上并肩作战的男子。 深山老林间陡然出现的小尼姑,还是个吃荤的小尼姑!霍灵均身心紧绷,戒备升起,手已摸在了腰间的枪上。 小尼姑一双狭长的凤眼澄澈清亮,他的一举一动在她面前好似无所遁形。 霍灵均握着枪的手紧了紧。 “吱~”感受到来人的敌意,松鼠捧着饭团从姜言的身后探出头来,竖着尾眦着牙露出一脸凶色。 “乖!”姜言轻声安抚。 霍灵均的眼角余光扫过它,眼前灵光一闪,奚兆赫在奚家庄昏睡期间,他的枕边常卧有一只松鼠。 昨日再去,听说那只松鼠跟着奚兆赫的妹妹慧心回了山上。 慧心,这个名字不只一次地让他忆起,奚家庄遇袭那夜,村东的土山上,那杀伐果断机智灵敏的少女。 是她吗?霍灵均试探地叫道,“慧心!” “我是!”姜言低头点了点一旁的泥球,对他道,“叫花鸡,吃不?” 霍灵均收回腰间的手走了过来,眼睛扫过她身后的药篓,“怎么就你一人来采药?”小尼姑白天看来,容貌精致身形单薄与那夜的差距极大。 “庵里人手不足。”姜言撕下一块细肉,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嚼着。 “那也不该让你来深山。你身上的伤好痊了?”事后他打听过,那夜小尼姑将他送到地道里,自己跑去引走了追兵。 听说身中数枪又失足落入了溪流,被寒凉的溪水泡了大半夜。身上中毒伤口感染又高烧不退,差点丢了一条小命。 听他话中的关切,姜言诧异地望了他一眼,[两人有这么熟吗?这是第二次见吧!上次见还是在逃亡的途中,黑灯瞎火的他都不一定看得清自己的容貌,两人话也没聊两句。] “怎么不说话?”霍灵均将地上的泥团托在手里,盯着她眼神像面对着不听话的孩子。 “有几味药材只有深山有。”姜言放下手里的鸡腿,拿起颗野果子咬了一口,酸得皱起了眉眼,感受着他仍然紧盯不放的眼神,隐着不耐道:“我身体无碍。” “是吗?”话没落。他飞速地拍了姜言右臂一巴掌。 “唔!”胳膊上的颤抖引动了肩上的伤处,姜言疼得眉头一皱,闷哼出声。 “这也叫无碍?”霍灵均毫无歉意地冷斥一声,继而又道:“我看你的药篓也已采满了,快吃吧,吃完饭我送你出山。” 对于霍灵均语气里的强硬与不容拒绝,姜言好笑的同时,前几天对他的那点好感也消失殆尽。 无论是前世在闺阁、在逃亡的路上、在宫廷,乃至这世醒来以后,她从来——都不是弱者。做事自有自己的一套规则,绝不是他人能左右的。 姜言的沉默,被霍灵均当成了对他话语的默认。 半只烤鸡、一个烧山药、两串烤菌子、一把野果子,姜言吃得肚饱,剩下的全被霍灵均包圆了。 处理了地上的痕迹,霍灵均看着此处的地形,不免赞道:“你倒是会找地方。” 这处山涧两面环抱,一面瀑布倾泄,飞溅的水珠,腾起的水雾将她烧火烤食升起的烟气香气遮得严实。 “走吧!我送你回去。”霍灵均说着伸手提起了药篓的肩带。 “慢着。”姜言说着上前抓住了另一个肩带,“谁说我要回去,好不容易进一次深山,总不能无功而返吧。” “还缺多少草药?”霍灵均望着姜言眼里的锐色,眉间拧了起来,刺头他不怕,只是现下不是争执的时候。“急用吗?”这里离青云实在太近了,不足十里。 “你说呢?”姜言冷然。 “行!我陪你找,告诉我药草的样子,生长的习性。” “你没事了?”姜言精神力扫过他全身,在他衣领的夹口里看到一个,用长条形叠起的青云寨地图。 与脑子里用精神印记构建起来的模型相比,不但不完整还相当粗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