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在漆黑的世界里, 他踽踽独行,不知方向。事实上, 他早已感觉到身体透支传来的警报, 好几次他破解防火墙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头晕,明明是一些很简单的指令, 他都差点输错。可那时破解防火墙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他必须聚精会神, 稍有差池就会功亏一篑。一旦被顾远枫那边的杀毒软件识别到,他所做的努力就白费了。他不想输。所以他偷偷加大了药量, 憋着一口气跟顾远枫死磕到底。顾远枫败诉了,被判处死刑。他死咬着的那股劲也跟着散了, 过度用药的后遗症瞬间爆发,一丁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他有些后悔。开庭之前没来得及跟小宇和江翰东嘱咐什么, 也没跟韩烈留下只言片语。他历经艰辛才走到今天, 要他就这么一直沉睡下去,不可能!许是江辰的求生意志太过强烈, 在漫长的沉睡过后, 他终于有了一丝自主的意识。眼皮很重, 上下眼皮被黏连在一起的感觉很不好受。江辰缓缓地, 缓缓地施力,眼珠不停地转动着, 直到产生的生理泪水润泽了干涩的眼皮, 他再一点点地将两只眼睛撕开。黑幕被他撕开了一条缝隙, 光亮从那道缝隙中艰难地挤了进来。这一条不见天日的路终于行至尽头。江辰这一睡,整整睡过去了一个月。他醒来的那一天,恰好是元宵节。他的病房外围着一群人,每一个人都想见他。“不想见的话,我去打发了他们。”江翰东紧紧盯着儿子,生怕一眨眼,江辰就又晕过去了。他甚至都不敢告诉小宇江辰有可能再也醒不来。每次小宇问他爸爸怎么还不醒的时候,他都告诉小宇爸爸只是睡着了,等他睡够了就会醒的。这话不仅是对小宇说的,也是他坚持到现在的动力。江辰笑笑,他的唇色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很好:“不用,让他们挨个进来吧,我有话要跟他们说。”“那好吧,有什么事喊一声,我就在外面。”他咳了两声,“韩烈也在。”“嗯。”江辰颔首。第一个进来的人是关千海。他穿着皮鞋,怕脚步声太重,走路都有些小心翼翼。“坐吧。”江辰说。关千海受宠若惊地坐在陪床椅上:“你感觉怎么样?我应该一直陪着你的,韩烈那家伙怎么可能照顾得好人……”江辰开口打断了他:“关叔叔,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调养。狂躁症是心理疾病,不应出现任何过激的情绪。先照顾好自己,才有资格谈照顾别人。”“小辰……你还在怪我吗?”“我没有怪过你。”江辰的目光很安静,和他平时那种盛气凌人的眼神截然不同。但越是平和,关千海就越感觉不安。很快,江辰继续道:“是我的错,我没有察觉到关叔叔对我的感情,以至于让您对我产生了不应有的情感,甚至想要折断我的羽翼,把我困在笼子里,做你一个人的金丝雀。”关千海嘴唇颤抖着:“我不是……”“我并不是说你的做法不对,但你用错了人。我注定不会做任何人的金丝雀,再昂贵的牢笼也关不住我。”江辰低声说道,“其实从本质上,我们是很相似的人。若我有了求而不得的人,我也恨不得把他关起来,让他只看得见我,只听得到我的声音,只能爱上我。”“那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关千海喉头发紧,“我爱你啊,我从未像对你一样狂热地爱慕着任何一个人。我爱你,所以我才想要得到你……”“爱不是借口,不是你做错事情的理由。你明知道我要掌控江家需要大量的资金,却在最关键的时刻撤资,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江辰挑高眉毛。“我只是想让你向我低头,你明知道,只要你开口,我就一定会帮你,可你为什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明知道是你做的手脚,就绝不会求你帮我。”江辰长出口气,说,“我所认为的爱应该是平等的,你纡尊降贵要来的不会是爱情,至少不会是我的。”关千海定定地看着江辰,末了,他惨然一笑:“小辰,你知道你最迷人的地方在哪吗?”江辰不解地看向他。“就在于你永远高高在上,而我永远都得不到你。”关千海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双眼通红,“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去疗养院。我到这里看你也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就是想见见你。现在见到你,确认你好好的,我也就安心了。”“保重。”江辰说。这两个字仿佛重逾千斤,在未来陪伴着关千海度过了治疗狂躁症最艰难的那段时光。关千海走后,严旭进来了。江辰看向严旭:“好久不见。”严旭一怔,竟忘了坐下。“我都想起来了。”江辰说,“我记得你第一次说喜欢我是在华大的山楂树下,你说你想和我交往,我同意了。但其实我并不知道什么叫做喜欢,我答应你只是出于其他的目的。”严旭抿了抿唇说道:“我知道。”他能感觉得到江辰的心不在焉,他知道江辰并不喜欢他。相爱的两个人在一起,心思根本就藏不住,他越是迷恋江辰,就越能感觉到那种空虚。“我的动机不纯,是我的错。但是后来你在我背后捅了一刀,所以这声抱歉我就不说了,咱们两清了。”江辰淡淡地说。严旭慌了:“江辰,我承认我当初是做错了事,听信了江疏榛的鬼话。可我是被骗的,我现在也很后悔,你能不能给我一次机会,一次改过自新,重新照顾你的机会?”江辰摇头失笑:“我们当时只是尝试交往,感觉不对,及时撤离才是正确的选择。我也说了,当初答应你是我动机不纯,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