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了点雨, 早上醒来的时候空气很好。
潘星儿还在睡,长胳膊长腿地全摊在外面, 抱着被子, 香得不得了。
姜豆起了床,去了阳台,先把窗户推开了。
她这屋子楼层低,当初买的时候就是看上了窗外这一片树, 郁郁葱葱,还有鸟鸣。
会让她想起老家院里的那棵树,非常高大,夏天的时候遮阳避日, 砍掉的时候,年轮一圈又一圈,她没能数过来。
以前她总是很讨厌想起家里, 因为家里有无数的矛盾,生病的妈妈,颓丧的父亲, 还有一个年幼不懂事的弟弟。
刚到北市那几年, 讨厌得最严重。
别人的家庭都在努力给自家孩子提供便利,而她为了这个家, 几乎断绝了自己所有的路。
她长得漂亮,也聪明。有才华,又招人喜欢。
但她只能待在狭小不见光的地下室里,吃最便宜的菜, 过最便宜的生活。
她曾经豁出去过,想要博个出头,但当她把自己放在了利益的天平上称重,发现值钱的,不过是这具年轻的皮囊。
油腻的中年男人的手摸到她的皮肤上时,所有的勇气便都消失殆尽了。
她做不到。于是她退回到了自己的地下室里,退回到了无尽的麻烦中。
缩进壳里,不上不下。
甚至在肖菏把机会摆到她面前时,都没再有踏出去的勇气。
有些羡慕肖菏,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不过现在好多了。
逗乐她开得挺开心的,谈一笔生意赚一笔钱,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家里那些曾经觉得永远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也都逐渐变好了,于是这个时候的她,时常想起家里的味道,家里的树,还有家里的人。
妈妈会专门做她喜欢吃的饭,弟弟会在她回家的时候跟在屁股后面出出进进,爸爸话还是少,但竟然攒了点钱,说是给她结婚用。
姜豆觉得自己不大可能结婚。
结婚了又是另一个家庭,她好不容易把一个搞得好点了,实在不想再去搞第二个。
甚至恋爱都不大想谈。
那点冲动那点劲,要是时不时地能碰到潘星儿这样的,发泄一下,就成。
还能拿点钱。
那跟以前她害怕的事情有什么不同呢。
姜豆盯着树梢一点新绿,想了好一会儿,转头再看向室内的时候,觉得答案挺明显的。
跟别人睡感觉自己在卖,跟比自己还漂亮的潘星儿睡,就不知道到底是谁在卖了。
她其实不算完全的同性恋,但潘星儿真是长在她的点上了。
或许她内心渴望自己是潘星儿这样的人,生下来就有很多钱,哪怕有烦恼,也是有钱人的烦恼。
矜贵傲慢又有些神经质的大小姐。
姜豆回屋路过床边的时候,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
潘星儿哼唧了两声,没睁眼。
姜豆去洗手间洗漱,然后去厨房做了点早餐,一个人慢慢享用。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想进屋叫潘大小姐起床,因为她要上班了。
但等迈进屋子里,才发现潘星儿早醒了,正挂着件她的睡裙坐在她的唱片机前。
手里拿着的,正是她出来玩的那张专辑。
姜豆快步走过去,一把把那张专辑拽了过来。
“潘总,在别人家里乱翻别人的东西不太礼貌哦。”姜豆道。
潘星儿仰头看着她,特别地娇媚,特别地欠扁:“可是我把你都翻了好几个过了,翻点东西怎么了。”
姜豆:“……”
潘星儿:“你老生我气是不是就因为我把你歌拿了。”
姜豆:“不是,那是买卖,你情我愿。”
潘星儿:“我把歌不给别人唱,是因为我觉得该留着等你自己唱。”
姜豆:“……”
她觉得现在完全没有再提以前的事情的必要。
她那个时候有些蠢,干的事情也有些蠢。可能的确为此生气过,但真的都过去了。
现在的她有自己的专辑,不在意那些陈年老歌有没有被浪费。
但她不想和潘星儿说这些,于是只是转身往外走:“我做了早餐,你吃点吧。”
潘星儿:“可是我不想吃,我想听歌。”
姜豆:“……”
潘星儿:“听你手里那张。”
姜豆:“你真以为我是跟你客气吗?”
潘星儿噘起了嘴。
姜豆:“我做了早餐你吃点吧的意思是,赶紧吃了就离开,我得上班了,潘总。”
潘星儿:“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
姜豆:“我这是付钱买……的态度。”
潘星儿:“你倒是说啊。”
姜豆:“……”
潘星儿站起身走到了她跟前,拽回了那张盘:“你上你班去吧,我听完了就走。”
姜豆的情绪突然就有些收不住。
就像在昨晚的月亮下,她控制不住地想要睡了潘星儿一样,现在的她,想要把潘星儿扔出门。
潘星儿挡在这里,让她看不见阳台外的树了,潘星儿的香水味散发在空气中,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