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翠兰?不太合适吧?”
倒不是他对妇女有什么偏见,只是说男人和女人在力气上存在着天然的差距,像盖房子这种纯体力活,就不太适合女人干,没看见队里上工安排活的时候也都要考虑到这一点嘛。
虽说现在盖房子不需要去扛钢筋拎水泥,可也并不轻松,砖头、瓦片、湿泥、木头这些全要靠人力,又脏又累,是非常辛苦的。
如果只是换工,她家情况特殊,社员们倒也能包涵照顾,安排她干点轻活就行了,“可盖房子招帮工,本质上就是场交易,等价才能成交,如今粮食这么紧张,社员们会愿意粮食做慈善?我觉得不太可能性不大。”
林谷雨一拍手掌,“是交易才更好啊!省的两边都不好意思,或者再有什么掰扯不清的,交易好,交易公平。”
“再说,后世多的是女人干建筑了,现在不就盖点砖瓦房嘛,我觉得不见的比58年夏收辛苦,我们不还是扛过来了?她没问题。”
“你怎么突然想到她了?”柳东睿挑眉,平常没怎么听她
提起过这个人,她俩应该不太熟吧。
的确不熟!周翠兰是个比林谷雨还要宅的人,各自在自己的一小片天地里忙活,除了工作上的事儿,林谷雨几乎没有跟她打过什么交道。
“我今儿上午跟她在一起干活来着,觉得她那个人还算不错。”
“哦?怎么说?”
林谷雨就把上午的情形仔细的回想了一遍,讲给他听。
柳河大队院里
周翠兰突然扒拉到一个品相完好无缺的红薯,她舔了舔干涸开裂的嘴唇,没有往好的红薯堆上扔,反而是紧紧攥到了手里。
她扭头看着旁边的人,犹豫了片刻,肚子里实在闹腾的难受才开了口。
“那个,谷雨同志,你瞧这个红薯,细长个儿,估摸着应该挺甜的,要不我洗干净咱俩一人一半呀?我一个人吃不完呢。”
林谷雨诧异的扭过头来,刚挖出来的红薯,生吃起来很甘甜,社员们干活累了,有时候会吃上一两个,既能解渴又能充饥,只要不是吃的太多,大队长看见了也不会说啥。
她没料到周翠兰会开口跟自己讲这个。
林
谷雨看了一眼躺在周翠兰手心里的那个红薯,不胖、也就巴掌那么长,并没有很大,成年人不会吃不完的,她早上吃多了,现在不饿,而且,她并不喜欢生吃红薯。
其它力气大点的嫂子大娘们有的去下粉条去了,有的去井里挑水,现在院子里就只剩下她和周翠兰两个,力气比较小的在,自己如果不说话的话,场面就会变的很尴尬。
林谷雨看了眼周翠兰,有点讨好的神色,她应该是很想吃,但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脑袋上贴着大队干部的标签,或许对她来说有那么一点震慑力?
这个真没必要!官威那种东西咱就没有,好吧?根本不会耍。
林谷雨努力笑出八颗牙齿,尽量提升自己的亲切感:“不用了,嫂子,我在家吃完饭过来的,还带着水壶,现在既不渴也不饿,你还是自己吃吧。”
“哦,这样,那·······那我就自己吃了。”周翠兰也就是问问,哪怕是她很少出门呢,可也知道林谷雨家日子比自己家好过多了,人家肯定不会缺了红薯吃。而且林谷雨还是大队妇女队长,她在那干活,自己一个人坐在这吃红薯,多少有点不好意思,还有心虚。
“吃呗!没事儿,队长不管的,刚才文明婶子吃了两个呢。”
周翠兰一边“咔嚓咔嚓”的啃着红薯一边跟林谷雨坦白:“其实,我今儿早上起晚了,没来得及喝稀饭,肚子里现在饿的慌。”
还挺实诚。
林谷雨有些想笑,这人也太老实了。
周翠兰家里的大概情况林谷雨是知道的,家里就周翠兰一个成年劳力,她力气不大,上工一般能拿七个工分,就这还是大队里看在她家是军属的份儿上特意照顾了的,村里能干的壮劳力一个人一年就能挣3800、3900,甚至4000多个工分,她家把两个孩子割草的工分算上总共也就3000多个工分。
她们一家子人干的比不上别人家里一个壮劳力干的,每回分口粮的时候都很可怜,以前全靠着柳大春寄回来的工资从大队里买粮食过活,但如今外面的信件仍然进不来,就算有汇款她暂时也拿不到,家里还有一个病婆婆,正是日子最难过的时候。
林谷雨估计周翠兰早上不是起晚了没来得及
吃饭,而是根本就没有吃,她把自己的口粮省下来给了两个孩子还有她婆婆。
老实人啊,太过老实了也不行,孩子都要跟着遭罪的。
林谷雨只道:“你要是饿了就多吃两个,这没什么的,反正今年咱们这边红薯比较多,也不是啥好东西,没人会说你什么的。”
但周翠兰啃完那一个红薯后并没有再吃,她蹲在那继续给红薯分类,工作的很是仔细认真。
隔了一会儿林谷雨听见她小声叹息道:“红薯如今也算是好东西了,能填饱肚子的全都是好东西,我娘家那边的生产队今年夏天仍然让种麦子,最后全旱死了,一点收成都没有,只能指着稗草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