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江心事重重, 一夜辗转,第二天就起不来了。
殷成澜坐在窗边, 等了一会, 依旧没等到小黄鸟起床,就让人不知从哪寻了个竹竿,他握在手上试了试手感,然后伸出窗外直勾勾戳进了灵江的窝里。
竹竿碰到软绵绵的东西,殷成澜不由自主露出了个浅浅的笑容,忽然想起年幼时自己也曾这么拎着竿子掏鸟窝,掏出来了鸟蛋就藏进被窝里,敷小鸟玩。
灵江艰难的迷着眼,见竹竿就往上爬,两只小翅膀跟小孩胳膊似的环成一圈,抱着竹竿被拽了出来。
殷成澜看着竹竿头上困得夹不起来的一坨黄,沉默了半晌,拿起桌上的茶壶淋了下去, 直把灵江淋了个透心凉心飞扬。
灵江一个激灵, 算是彻底清醒了。
但直到被轰上天空开始晨飞, 他都忿忿不平, 故意在殷成澜面前抖毛,抖了他一脸水, 才哼哼唧唧着“恃宠而骄”几个字, 出去遛弯了。
殷成澜坐在轮椅上哭笑不得抹了把脸, 心想:“到底是谁恃宠而骄?”
早膳在倚云亭里备好, 连按歌今日有事要禀,特意起了个大早,打算刚好“不巧”的蹭上了十九爷的山珍海味。
谁一知进亭子,傻眼了。
殷成澜指着身旁的位置,一本正经的在心里幸灾乐祸:“大总管来了啊,快坐。”
桌上两碗晶莹剔透雪白发亮的白粥让连按歌一腔热血忠心当即便喂了狗。
“既然来了,就陪我用膳吧。”殷成澜优雅的用一双搅弄江湖风雨的手搅拌着白粥。
“清风清粥养肠胃,爷豁达清修的境界真是令属下佩服。”连按歌应声坐下,面上笑呵呵,心里搅你妹,再搅能搅出肉吗。
殷成澜这几日在小黄鸟动不动就“吃一口肉胖三斤”的目光下,喝了几天白粥,现在嘴里能淡出鸟儿,好不容易逮到能陪他一起淡出鸟的大总管,自然是不会放过。
他将自己那一碗粥也推到连按歌面前:“吃了这碗,我相信大总管很快就能到本阁主的境界。”
连按歌:“……”
这股贱样怎么这么眼熟呢。
待灵江晨飞结束,飞进亭里,往石桌上扫了一眼,见殷成澜面前空空如也,大总管手边两大碗白粥,就讥讽的啾道:“胖三斤啊胖三斤。”
正食不下咽的连按歌便知道了,原来下梁不正上梁歪,真是近朱者赤,近它者贱。
殷成澜给小黄鸟填满小木槽,坐在一旁等他们用膳。
灵江蹲在桌上啄了两口,抬起头,看见一边是大总管一脸狰狞的狼吞虎咽,一边是阁主大人清风徐来的谪仙之姿,只觉得自己的眼光当真上乘。
于是抬嘴一叼,将自己的小木槽叼到了殷成澜手边。
殷成澜低头看他,灵江摆着尾巴,道:“吃吗?”
殷成澜客气的拒绝。
灵江一歪脑袋,正儿八经的说:“不然……我帮你啄几条虫子?”
殷成澜悠闲的神情一僵,咬牙切齿的一掌拍到灵江头上,将它按成了小鸡啄米:“吃完赶紧滚,回去睡你的觉,以后再给我睡懒觉,三天不准吃饭。”
灵江缓缓的哦,就是有时候这人脾气忒不好,还挑食。
灵江走后,连按歌放下粥碗,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递过去,一边贱兮兮的道:“爷,气着了吧?看见没,真不是我脾气不好。”
殷成澜默默地平复心情,没好气的瞥他一眼,打开了信。
没看两眼,眉目便柔和下来,仔仔细细将信全部看完。
“睿思公子可还好?也有十一二了吧,日子过得可真快,没几年就从嗷嗷待哺的小娃娃长成了绿鬓朱颜的少年了。”
连按歌望着亭外绿雾朦胧的山景,依稀能听见峰下大海翻滚拍打崖壁的声音,转眼,他们竟在这渺茫无依的万海峰上住了十余年了。
要不是那少年的羽翼日渐丰满,还真当山中无岁月。
只是时间过得这么快,连人的容貌都能雕凿一番,怎么锥心的仇恨还历历在目,阴魂不散。
想起过去,连按歌心头一阵滚烫一阵冰冷,转过头去想从身旁人的身上找到些时光无情的印证,就发现沉珂冗病没能凿去这人的清霜傲骨,匆匆十年也依旧不改他如寒石冷铁般的双眸。
要非说变,只觉得殷成澜比十年前更沉静内敛、隐忍克制……以及连按歌实在不想承认的俊美不凡。
他心里的伤感转眼就咕嘟出了一缸子醋,将自己酸的唇角直撇。
殷成澜将信给他,连按歌接住看罢,微微一讶,挑起一端眉毛,说:“睿思公子想要入寺修禅?”
趁间隙,下人送上了一套茶具和茶水,殷成澜斟了两杯茶,将一杯放到他面前:“嗯,你怎么看?”
连按歌下意识摸住茶杯,喝了一口,唇齿间一片甘苦:“属下不知道该怎么说,睿思公子性温润情寡淡,不急不缓,沉着冷静,在少年人里实在难能可贵,可他又偏偏不是普通人,这番性子也不知道是好是坏,现在又想入寺修禅,只怕将来爷想让他……”
余下的话不用说出来,殷成澜就能明白,他缓缓啜着茶,似乎是爱极了浓烈的苦涩在齿间流转的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