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成澜穿着素白的中衣靠在床头,手持一卷蓝皮古书,他的墨发太黑,脸色太白,显得眉目之间极为干净无暇,长卷的睫毛在眼下打了一片浓墨重彩,五官分明,侧脸安宁,静坐时就像一副淡逸清雅山水墨画。
他一手持书,静静看着。
灵江心道:“这只手没问题。”然后将视线钉在了另一只手上。
那只灵江甚是喜欢的骨节修长的手正在抚摸一只鸟的头。
他的火便一下子从胃里烧上了眼中,烫着他的眼,酸了他的喉咙。
“他都没这么摸过我呢。”
灵江冷冷的看着传说中十万神鹰才出一只的鹰中之神海东青,就这么一脸谄媚的用脑袋蹭着殷成澜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看样子舒坦极了。
原来这就是神鹰,也不过如此,灵江在心里愤怒的想着,他都没这么蹭过殷成澜。
海东青趴在殷成澜腿上,翻了个身,两爪朝天,信任的露出雪白羽毛覆盖的腹部,殷成澜便将手移到它腹部,揉了两下。
灵江看的眼都红了,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嫉妒的,总之小圆眼瞬间覆上一层血红色,阴测测的心道:“跟蠢狗一样,真恶心。”
罢了,低头看了下自己茸毛密布柔软的肚子,一股委屈冲上喉咙,他都没揉过他的小肚肚!
他就这么站在窗台上妒火中烧,险些就要被烧成一道烧烤时,殷成澜看见了他。
男人手中依旧逗弄着海东青,口气寻常道:“回来了。”好像早已经知道了似的。
灵江低低应了一声,并不走过去,只是冷冷用小圆眼一下下看着在床上的一人一鸟。
殷成澜也并不问他什么,一手摸着鸟,一手翻过了一页书。
屋中除了海东青舒服的嘀咕声外再无其他,半晌后,灵江终于沉不住气了,问道:“你斗鸟吗?”
殷成澜惊讶的撩起眼皮,目光在海东青和这只小黄毛身上逡巡一圈,不是很确定的问,“你是何意?”
灵江便挺起胸膛,将小翅膀负到身后,冲他一抬下巴,直白简洁道:“我可以揍它吗?”
他说完,看见殷成澜笑了,虽然只是勾了勾唇角,可映着黑白分明的眉眼,显得特别好看。
“我该说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殷成澜好整以暇的问。
灵江:“不妨可以说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殷成澜笑着摇摇头,对他用词不当不置可否,本来就是只鸟,没必要挑人的毛病。
但只有灵江才知道他这‘路’是什么,而他不平的又是什么。
殷成澜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还开口提醒,“它不一定懂点到即止。”
得到他的答应,灵江纵身腾飞,面无表情道,“巧了,我也不懂。”
然后杀气瞬间逼到了海东青身后。
海东青不愧是神鹰,顷刻之间便反应过来,让灵江扑了个空,转头桀骜的叫了一声,张开雪白的翅膀,潇悍飞羽之姿骤然就将偌大的卧房填满。
和它磅礴的身形相比,灵江就像是耗子见了象,又圆又滚,微不足道,可他浑身散发出的威慑气息让神鹰察觉到了危险,盘旋在屋顶,发出沉沉的吼声。
灵江也张开窄窄短短的小翅膀,迎头冲了过去。
殷成澜也不是没见过斗鸟,却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身形天差地别、力量悬殊的两只鸟能斗得如此惊心动魄,乱羽横飞。
一黄一白身影纠缠在一起,翅膀扇起的风让殷成澜床头的红穗子挂饰当啷当啷直响,他竟然一时难以分辨出哪只鸟更胜一筹。
纠缠的影子撞上墙壁,雪亮光芒一闪而过,海东青一爪抓上墙壁,刺耳的‘刺啦’一声后留下了三道深深的刻痕,这一爪若是抓到人身上,连心肺肝肠都能勾出来。
灵江贴着墙滚过去,浑然不在意抖掉两三根细小的黄毛,眼底泛起了黑红的幽光。和凶禽猛兽打架,远远要比和人来的更狂躁凶猛激烈,灵江喉咙中发出低沉的鸣叫,在殷成澜脸上扫了一眼后,勇猛的冲海东青腹下扑去。
殷成澜唇角绷了起来,目光沉沉的,似乎也被这种厮杀感染,眉目之中竟隐隐藏着疯狂。
海东青张开如同满月的翅膀,高声发出嘶鸣,哨声传到空旷的山外,回音与怒涛一起重重拍上崖壁。在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嘶鸣下它一挥而就,用巨大强悍的翅膀将对方狠狠拍到了墙壁上。
‘啪’。
一坨屎黄屎黄的小黄毛就像是被拍死的蚊子似的,贴着墙壁慢慢滑到了墙底,胜利者飞上殷成澜的肩头,骄傲逼人的扇动了一下翅膀。
殷成澜靠着床头,远远看着从墙壁上滑落的那一坨小东西一动也不动的趴着,他皱了下眉,该不会被拍死了吧,心里还挺遗憾的。
就在这时,那坨黄毛终于动了,张开小翅膀支撑地面缓缓站了起来,然后抖了一下,这才慢腾腾转过了身子。
小黄毛黑圆的小眼半眯,嘴里叼着一根不属于它的雪白的长羽。看清楚他奶黄的鸟喙里叼的东西时,殷成澜笑了,毫不吝啬的赞叹道:“有点本事。”
而殷成澜肩头倨傲的胜利者的胸口少了一根丰满漂亮的羽毛。这一场斗鸟算是斗得难分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