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距离观察罗丝, 她的五官比杂志上还要浓艳,肌肤像牛乳一样白皙,头发、眉毛和睫毛都是淡雅的金棕色。她和谢菲尔德一样, 拥有高贵到疏离的贵族气质。或许她本身就是一个贵族。
罗丝尽管气质疏离, 体温却非常温暖。安娜被她搂在怀里,神思有些恍惚,莫名想起了布朗女士。
罗丝见她浑身僵硬, 一动不动,还以为她是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笑着拍拍她的肩:“不要紧张, 小美女。你爸爸妈妈来了吗?我想跟他们谈谈电影的事儿。”
安娜还是很恍惚,假如罗丝对她恶语相向, 她可以用尖嘴薄舌的姿态还击回去,但罗丝的态度至始至终都像长辈一样温厚,导致她只能老老实实地答道:“我没有爸妈, 有什么事儿你直接跟我谈吧。”
罗丝揽着她的肩膀,低声说了句“抱歉”,想了想问道:“你还没吃午餐吧, 那我们边吃边聊?”说着,她轻笑一下,捏了捏安娜的脸颊,“顺便洗洗你这花猫似的脸蛋儿。”
安娜冷不丁被捏了一下脸,却很奇怪地没有生气。她抬起脸来,看了罗丝一眼, 慢慢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 安娜被罗丝拐到了酒庄的套房。
罗丝没有子女, 遇见谢菲尔德之前, 她曾有一段长达十年的婚姻。当时,她非常迷恋她的前夫,甚至为了他,以39岁的高龄怀孕。怀孕二十周后,她发现对方在外面包养了好几个情妇,有个情妇甚至已经和他在一起十二年,比他们的婚龄还长。
罗丝没有伤心,也没有绝望,直接去允许堕胎的州做了引产手术,然后宣布和前夫结束婚姻。她的果断与决绝,令她的前夫震惊,也让整个美国震惊。有人说她这样的女人已经泯灭人性,连二十周的胎儿都能忍心杀害。一些女权主义者却将她奉为先驱者,认为女性都该像她这样,掌控自己的身体。
不管怎样,因为高龄引产,罗丝永久失去了成为母亲的权利。离婚以后,她尽管事业蒸蒸日上,却总是梦见那个被她亲手扼杀孩子,梦见她是个甜美可爱的女孩,和她一样有着金棕色的头发、牛乳色的皮肤和健康苗条的身体。
安娜的形象虽然和她梦里的女儿大相径庭,但她表演时那股蓬勃的朝气,却让罗丝觉得,假如她的孩子还活着,应该就是这样勇敢、充满生气、敢于面对一切困难的女孩——假如她的孩子还活着的话。
走进酒店的套房后,安娜总算从罗丝的怀里逃了出来。她揉了揉胳膊上被搂出来的鸡皮疙瘩,去盥洗室慢吞吞地洗掉了脸上的浓妆,露出了底下蜜黄色的肌肤、黑乌乌的眉眼、鲜红色的嘴唇。
安娜知道自己天生一副好相貌,让男人喜爱,让女人厌恶。她用毛巾擦掉脸上的水珠儿,幼稚又得意地幻想着,罗丝见到她的真面目后,嫉妒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这样她就有理由和罗丝大吵一架了。
谁知,罗丝看见她的真容后,非但没有厌恶和嫉妒,还把她狠狠夸奖了一番。
安娜听着听着,脑袋就垂了下去,两只脚的大脚趾充满羞耻地蹭来蹭去,脸庞和耳根浮现出苹果似的红光。
她十分烦恼地想,这个女人可真烦人。
罗丝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安娜的心中,是一个烦人的女人,还搂着安娜的肩膀,笑吟吟地说道:“漂亮的小甜心,我叫罗丝·罗伯茨,你可以叫我罗丝阿姨。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罗丝过于亲和的态度,让安娜苦恼得直咬手指甲。她理智上把罗丝当成情敌,感情上却做不到无视罗丝的笑脸,不管不顾地仇视对方。她只能低下头,烦躁不安地嚼着手指甲,咕哝似的回答道:“安娜·布朗。”
罗丝以为她低头嚼指甲是因为紧张和腼腆,于是笑着鼓励道:“不要紧张,安娜。我投资了十多部电影,有天赋的演员见了不少,你是第一个打动我的演员。相信我,你以后肯定大有作为。”
安娜听了她这句话,更加苦恼了,恨不得扯着头发大喊“你别夸了”,但她说不出口,只能皱起眉头,绞着十根手指,脚在地上擦来擦去,发出一声低低的、大大的、烦闷到极点的“啊呀”。
跟罗丝相处的感觉,与跟谢菲尔德相处完全不一样。谢菲尔德虽然很纵容她,也很关心她,却因为性格和性别的关系,不会像女性这样温柔细致。罗丝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草莓糖剥开后,摆在她面前的蛋糕、面包和果汁,就都换成了草莓味。过了一会儿,她见安娜的头发披散着,不方便低头用餐,又去拿了一条粉红色的莱茵石发绳,递给她。
必须得承认,就算布朗女士从坟墓里走出来,来到她的身边,也不可能比罗丝对她更细心了。
安娜拿着莱茵石发绳,盯着桌上香喷喷的草莓蛋糕,咬着下嘴唇,简直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如果没有谢菲尔德的话,她和罗丝肯定可以和睦相处——罗丝的长相和气质,都是安娜梦寐以求的理想型。她要是个电影明星的话,安娜绝对会不吃不喝地攒下生活费,去电影院反复观看她的电影,模仿她的一颦一笑。可惜,没有如果。她是谢菲尔德的前妻,她们注定是情敌,不可能成为好朋友。
想到这里,安娜有些烦躁地叹一口气,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