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没一会儿又要醒,索性和衣在床上打坐,辰时将近,心头警醒,便已睁开眼睛,下榻穿鞋,出门先行打点。
车马都有官驿的人细心打点,马也已经喂得饱饱,只需马夫将它们牵出来套上马具缰绳。
秦妙语心细,琢磨着天气太冷,崔不去马车内的褥子不够厚,常人也许还能坚持坚持,以崔尊使的身体,却铁定是要冻病的,她还惦记昨夜崔不去说要帮她入宫带养颜膏的事情,心说崔尊使若是路上生病,入宫又要往后延迟,便准备去瞧上一眼,再让小吏备上一床被子。
一夜过去,车身四处结了薄薄一层冰霜,连车厢前的踏板也不例外。那里是马车主人上车的过道,也是车夫乘坐的位置,秦妙语照例扫一眼,却忽然愣住。
官驿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晃着,微光摇曳,欲明欲灭。
白色冰霜上面,有两个脚印。
印子很浅,浅得几乎不会让人看见,而脚印的朝向,正是马车里。
秦妙语浑身寒毛直竖!
所有倦意疲惫慵懒顿时消失殆尽,她猛地后退数步,厉声喝道:“什么人,出来!”
马车内没有半点动静。
反倒是其他人被她的声音喊出来。
秦妙语反手抽出裴惊蛰的随身佩剑,振腕横扫,车帘随之被割断。
一个人盘腿坐在里面。
面色扭曲发青,双目圆睁,嘴巴微微张开,瞪着秦妙语,仿佛看见何等令人恐惧痛苦的场面。
裴惊蛰失声道:“周老七!”
解剑府鹰骑周老七,本为雁荡山庄暗探,在林雍被抓之后,他奉命潜入雁荡山庄,假扮杂役下仆,暗中监视山庄一举一动。
血案发生之后,解剑府和左月局各失踪了一名暗探。
现在,解剑府的周老七已经出现了。
左月局的那个又在哪里?
任凭外面的人震惊意外,周老七一动不动,依旧望着他们。
“他已经死了。”
明月从门口步出,他重伤未愈,平时多在马车上歇息,此时出手迅若闪电,虽比不上全盛时期,也可看出大有好转了。
但他这一抓,周老七竟纹丝不动
明月脸色微变,又用上点力,马车微微一晃,但周老七的屁股好像牢牢黏在车内一般。
“车底下有问题。”崔不去咳嗽两声,他也出来了,休息不够令他脸色比昨夜还要更苍白一点。
裴惊蛰忙弯腰探入车底,很快就发现问题。
“车底下插着一把剑!”
他将剑拔|出来,周老七终于歪倒。
不单是裴惊蛰,其他人也都惊骇莫名。
周老七是被放上马车之内,然后对方从马车底下将剑插入他的身体,固定身形,所以刚才明月那一抓,没法将他抓下来。
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在被剑刺穿之前,周老七很可能还没死绝。
一个人活生生被一把剑贯穿身体而断气,是怎样一种体验和感受?
裴惊蛰知道那绝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他甚至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好似也拧绞起来。
“对方在向我们示威。”明月沉声道。
他的话让裴惊蛰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以对方的能耐,雁荡山庄那些人全都死了,周老七没道理能逃过一劫,对方不仅知道周老七是解剑府的暗探,还知道凤霄他们已经来到这里,故意在他们面前将周老七虐杀,这不仅是对凤霄的挑衅,更是对整座解剑府的挑衅。
明月性情厚道,很少生气,这时候却动了真怒:“二郎,我们留下来吧,等查明真相再走!”
没等凤霄开口,崔不去就道:“我建议都走,现在就走。”
对崔不去,明月还是挺尊重佩服的,他忍怒道:“崔尊使,此人明摆着掌握了我们的动向,若不趁早除去的话,恐怕隐患更大。”
裴惊蛰等人虽没开口,脸上的表情也是这么想的。
崔不去的思路却与他们不同:“昨夜我歇下之前,就已经问过官驿的人,洛阳是官驿,这里比别处要大,不包括我们,一共有三拨客人,一拨四人,是去新安县上任的县官,一拨六人,是路过洛阳的游学士子,还有一拨三十六人,是皇帝已故兄长蔡景王杨整之女阳城县主入城的队伍,再加上官驿吏员杂役,人多口杂,我们现在要提前出发的消息,必然是在昨夜泄露出去,查起来不是不行,但势必耽误工夫,而且收效甚微。我想,这反而是对方的目的。”
一直未出声的凤霄,为他的话下了结论:“你的意思是,他,不想让我们那么快离开洛阳。”
“不错。”崔不去颔首,“他越想拦着我们,说明我们趁早回京城是有必要的,事不宜迟,更应该马上出发。”
明月听罢,皱眉不语,一时想不出反对的话。
凤霄却已有了决断,他让裴惊蛰立刻通知官驿,帮忙收殓周老七的尸身好生安葬,又让崔不去与关山海调换马车,一行人当即收拾妥当,整装启程,连留给官驿小吏嘘寒问暖溜须拍马的工夫都没有。
所有人分三辆马车,关山海与明月一辆,秦妙语与冰弦一辆,崔不去的马车则被护在中间,另有几名左月卫和解剑府鹰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