逊县的驿站挺大的,一应铺设也齐全舒适, 因为临近边界, 来往信使官员在出入江东的时候都会在这边休整。
谨姝住在这里久了, 都觉得要生出感情来了。
早上驿丞来请安,她也给了面子去见了,顺带见了杨八, 给了谢礼,李偃已有了封赏, 许他信马侯的职位,管军中探子和消息传送的, 算是一项特殊的职位。武将中的文职。所以谨姝的礼便没备得多丰厚, 免得有拉拢的嫌疑。
李偃打下江东后自立为王, 一应职官体系都是沿用旧例,生逢乱世,兵戈四起, 汉中现下已是武将大过文臣,其实自古以来都是得兵权者得天下,是故太平时候,帝王都是飞鸟尽良弓藏, 那些手握重兵的武将,难逃被打压的命运。
但李偃依旧重视文职,武将打天下, 文官守天下, 武将镇天下, 文官司天下,缺一不可。
也算不上高瞻远瞩,只是各有侧重,但谨姝喜欢他身上那股子自信自我的劲儿。
抱月在前厅跪了一天一夜,谨姝这时候才想起去看她。
她跪在那里,过了一夜,早就无法跪得笔直,到了后夜,几乎是半瘫在地上,掌灯的小厮几次来劝她莫做这等傻事,她却不听,天亮了,来往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她揉了揉已经没有知觉的膝盖,重新跪直在了那里。
谨姝进门的时候,她甚至又挺了挺背,抿着唇,声音仿佛锈住了,许久才伏身叩在了地上,“婢自知罪孽深重,望小夫人责罚。”
谨姝坐在旁侧,低头瞧着她,“你何罪之有?”
稚栎拿了扇子给她扇着,涟儿去捧了茶,谨姝低声叫她们不要瞎忙活了,“热不热,跑来跑去的,我唤你们了你们再动。”
涟儿乖顺应是,稚栎抿唇笑了笑,“自然是心疼小夫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拿了主子家的银财,尽心侍奉自然是份内的事,小夫人莫要心疼我们,咱们这些人,皮糙肉厚着呢!你叫我们闲着我们才浑身不自在。”
涟儿不会说,但心里也这样想的,这会儿不迭地点着头便是认同,模样好笑的紧。
谨姝摇头轻笑,“瞎扯些什么,旁处歇着吧!我同她说会儿话。”
稚栎不放心,瞧了一眼抱月,垂首道:“婢就在这里侍奉小夫人,昨日里才得了教训,再把小夫人落在那里,婢就是自裁在主公那里,也难交代呢!”
谨姝摇摇头,“算了,随便你吧!也就是在我这儿,你这牙尖嘴利的,比主子还能说。”
稚栎嘿嘿笑了声,“知道小夫人疼咱们。”
谨姝说完才低头看了抱月,抱月有些羡慕地看了眼稚栎,有些时候,同样是下人,她便没有那么好的命,遇上什么样的主子,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违背良知,漠视尊卑,知情不报。婢罪该万死。”抱月重新叩在地上,眼里噙着泪,她其实早就憋坏了,但如果郑小娘子没有出事,她依旧不敢来请罪,不敢拆穿,大约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她是懦弱的人,无可辩驳。
她羞惭到无地自容,跪伏着,不敢抬头。
谨姝却笑了笑,想起李偃说的话,前一世里,谨姝被郑鸣凰下毒,抱月应当是出了不小力的,那时只觉得抱月待她是好的,却不知为何,想来是愧疚?良知未泯灭的人,做坏人是痛苦的,最后忍不住说给了李偃听,结局是惨死刀下。
如果说每个人要对自己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么谨姝愿意相信,抱月在前一世里,已经付过了,这一世里,她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谨姝也不想再去恨谁,仇恨会滋生许多恶的东西。
“罢了,万死不至于,我也知你父亲的事,早先主公审问的时候,已审出来了前因后果,知道郑鸣凰拿你和你父亲相互要挟,主公并未定你父亲的罪,说押在死牢里,不过是说给郑鸣凰听的,现下人已送回了繁阳,待你回了,你们便可团聚了。念在你非情愿,也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此次我和主公便不追究你了,只是往后去,莫要再做助纣为虐的事。回了繁阳,就去外院做事吧!”
从贴身侍女到外院,这算是发配了,但对抱月来说,已是不敢想的恩赐。
抱月泣哭出声,本以为必死无疑,一颗心悬在那里悬了许久,因着跟在郑小娘子身边,日日提心吊胆不得安眠,这会儿忽然整个人都落到了实处,未料竟能是这样的结局,她叩拜着,“主公英明,小夫人仁慈,抱月此生愿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没那么严重,起吧!”谨姝给稚栎使了个眼色,稚栎领会,过去扶了她起来,“小夫人说不追究,便是不追究了,起来吧!”
谨姝回了自个儿房间的时候,李偃还没回来,院子里待着许多侍卫,谨姝不习惯这么多人杵在她眼前,但昨日才发生过那事,她也不好叫人都离开,且这些人都是听命于李偃,各个都是死脑筋,李偃下的命令,赶怕是都赶不走。
她在屋子里待了会儿,实在是闷得慌,问陆仲主公去哪儿了。
陆仲回说:“去了衙署和军师商议事情,主公说小夫人若是无聊,可前去寻他,他今日并不忙。”
不忙还一大早就出了门?
谨姝摇摇头,“我还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