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浑浊的眼球里,好似从来没有看见过任何不妥的事情。
那个女人最喜爱的是府里的一个马奴,那马奴生得孔武有力,浑身肌肉虬结,每一根筋骨都蓬勃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他在床上亦是勇猛无比,总能让她觉得无比的快乐。
那些狂声浪语从窗缝里溢出来,有时郑鸣凰都能听到,但那老妪就住在那个女人院子里的角房,她好似从未听闻过任何声音。
郑鸣凰闭着眼,似乎依旧能回想起那时的场面,她的眉毛不经意地蹙在了一起,虽然只是时隔多年的回忆,依旧叫她觉得恶心和愤怒。
那个马奴是个哑巴,不是天生的,舌头被人割掉了,他总是沉默地坐在马厩上,晃荡着两条腿,仰着头若有所思地看温县那总是无比晴朗的天,他小麦色的皮肤显出几分油亮的健康光泽,年幼的郑鸣凰曾无比喜爱同那个马奴待在一起,她在他那里亦得到过类似于父爱的东西,那个马奴的胳膊仿佛铁钳一样坚硬而有力,他总是能轻易地把她举过头顶,让她坐在他的肩膀上。
直到后来她长大了,他变得诚惶诚恐,不敢碰她了。
郑鸣凰在心底里轻轻“呵”了一声,在回忆里自我折磨着。
她的人生里总是走马观花地来来去去许多人,那些人都是怪异的。
连她自己都是无比怪异的。
在她亲手把母亲刺死的那一刻,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难得到她的东西了。
没有不可以利用的人,没有不可以破解的局,没有她解决不掉的麻烦,亦没有……她得不到的东西。
门外响了三声指叩声,她缓缓睁开双目,轻声吐了句,“进!”
抱月带了一个人进来,那是个老妪,背佝偻得好似要触到地了。
老妪眨了眨眼,跪地拜道:“小娘子。”
郑鸣凰缓缓地转过身来,仔细地打量了她一眼。
很多年前的记忆随着眼前的景象慢慢变得更加清晰起来,那个睡在母亲角房的老妪,在时隔多年之后,重新出现在她眼前,而此一时彼一时,两个人都已不是当年的心态和模样。
郑鸣凰冷声笑了一笑,“乔妪,许多年未见,你好似一点都没变。”
老妪匍匐在地上,身子虽蹒跚而佝偻,但表情仍是许多年前那样,带着目空一切的淡然和冷漠,好似这世上任何的爱与恨情与仇欲望与不堪都不曾入她眼里分毫。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仿佛那个经常摆在她面前的青铜菩萨像,慈眉善目,永远是那副高深莫测的表情。
最慈悲,也最冷漠的高高在上的旁观者。
郑鸣凰忽然就觉得有些气愤,抬脚踹了她一脚,“说吧,他托你带什么话。”
老妪被踹得趔趄,但很快又跪端正了,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般漠着表情,复又拜了一拜,从脱落的牙齿缝隙里拿出一根好似是铁的半空的东西,在那双枯树皮一般的满是褶皱的双手间反复摩擦干净后,把里面藏着一小块帛片取出来双手呈上。
郑鸣凰抬手接了过来。
上面仅有三个小字,“幼帝崩!”
汉中动荡已是到了无法掩盖的地步,而今更是摇摇欲坠,一触即发,战争从很早之前便开始了,很快就要到最后的争夺的时刻了。
但消息至今并未传出来,是捅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是再努力用纸包一包那已燃得凶猛的大火拖延些时间……
郑鸣凰敛眉思索了片刻,目光瞧完那三个字,已快速地填入了烛火中。顷刻烧了个干净。
老妪轻声道:“主子说,还未到时候。”
所以他的意思是暂且先压一压?
把最重要的矛盾先往后放……待他厉兵秣马,收拾了李偃,那么几乎东面西面这天下最肥沃和重要的地方已落到了他的手里,到时北方的宇文疾已翻不出什么风浪,南面的杨氏兄弟虽凶悍,但再往南的地方就是荒蛮的部族之地,那些部族一向对汉中俯首称臣,并非好战之辈,近些年因为汉中没落才停止了岁贡,圈地自保起来,但并无什么野心,若他能一统这乱世,南蛮大部分部族恐会看势臣服,虽则南蛮部族并不好战,但兵力并不算弱,到时杨氏夹杂在中间,也是两难,要么死,要么降,并不足为惧。
他在想什么,郑鸣凰当然知道,但是她在叶女的一次又一次挑衅中,已经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她眯了眯眼,脑海中思索着叶女那张淡然笃定的面庞,不由冷笑出声。
“不,已经是时候了。”
老妪那张漠然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类似于惊讶的细微表情,“主子要小娘子莫要轻举妄动。”
郑鸣凰瞧了她一眼,轻哼,“轮不到你插话,我自会同他说清楚。”
她顿了顿,似又想起了什么好玩的事,轻笑道,“你告诉他,他要找的人,我已寻到了。”
老妪明显愣了一愣,似是不可置信,“真的……还活着?”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