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也并不知道,弃傅弋而择李偃是否是正确的选择。
但她想试一试,她想赌一把,前世里她便隐隐觉得投靠傅弋并非良策,但她一直不敢吭声,那种逆来顺受的姿态是她一生悲剧的开始。
她不愿再重蹈覆辙,亦或者说,她执着而又固执地想要即刻做出些改变,以此来让自己清醒。
李偃此人,前世里她只模糊地从无数人的口中了解过,不过是杀伐果断,勇武过人,生性暴虐,非良善之流,如此云云。
而前世里,傅弋其实也野心勃勃,故而受了僚属唆使,执意想要娶谨姝。
一则他本是贪恋美色之人,二来因那则盛传江北的关于谨姝的传闻。
传闻不可谓不荒谬,但乱世之中,此等言论可大可小,稍加利用便是乘火东风,足可燎原。
而叶邱平听从何骝力求稳妥求好傅弋的建议,议六礼,从纳采到亲迎,皆为精简,不过月许便将谨姝嫁到林州去。
四方动乱已经多年,各诸侯王明面上虽则还是汉中封侯,但其实已经是各自为政,互相之间的吞并和联盟也更迭了多次,后来竟渐渐明目张胆各自拥兵自重起来。
当下已开始公然划分势力范围了。
因着乱世,处处需要打仗,汉中朝廷里因着皇帝的喜好,武将地位高升,傅弋的姐姐乃当朝皇后,傅家更是勋贵之家,是以傅弋虽然是个草包之流,竟至混到辅国大将军的职衔,委实荒谬。
谨姝生的极美,傅弋也曾真心待过她。
只是终究,实非良人。
傅弋后降于刘郅。
为表忠心,将她献至刘郅寝塌。
刘郅亦是个悍勇而又骄傲的帝王,掠夺和占有是本性,于她,不过是玩弄和高高在上的俯瞰罢了,看她这个传说中可左右帝位的女人是如何臣服于他。也为向天下昭告,这帝王之位,必然是他的。对于任何阻挡他的人,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她记得献榻那夜。自己被傅弋安置进了一处庭院,嘱仆妇为她净身沐浴,她乖顺而毫不怀疑地等在屋子里,最终却等来了大飨军士后半醉的刘郅,她大惊,那一瞬间所有的难堪兜头袭来,她嫁于傅弋后没多久便从那场和李偃的对战中得知傅弋实非帅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草包,但她始终认为,傅弋一心求娶,心里应当是有她的。
而那时,可想而知她觉得自己有多愚蠢,而她所有的想法又有多讽刺。她想逃,刘郅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幽沉地说了句,“孤所求,未尝失手。汝觉得汝就算从这里出去,又当如何?”
她不愿受此屈辱,欲触地而死,刘郅悠悠提醒她,“孤听说你还有一尚在襁褓的女儿?孤虽不刃妇女幼儿,但孤会屠傅家满门。”
傅家不存,女眷必然形状凄惨。
“这是孤给你的恩赐。”他说,淡然而笃定地觑她,“当然,孤从不逼迫人,选择权在你。”
泪倏忽盈于眶,她终究是屈服了。只是含恨咬了他一口,大约他一直记恨着,后来折腾她已成了一种乐事。即便后来她再顺从,也无济于事。
慢慢的,她便也麻木了。
她记得,临死之前她在栖兰殿里收到姑母那封家书里,她感受到的是何等万箭穿心的苦痛。那时唯一后悔之事,便是嫁于傅弋作妇,有那样的瞬间,她竟负气地想,当初不若择李偃而从之,那位传说里的霸王枭雄,至少是位脊梁铁硬之辈。
李偃攻下王都的那夜里,她在栖兰殿的檐下,曾也闪过那样荒谬的念头,继而戚戚然,只觉这辈子,怕是仓皇到头了,虽则她是贪生怕死之辈,可到头来,有时也觉得活着没什么了。结局也颇为潦草。
那夜的风雪交加里,她亦再一次感到了天命的召唤。
她咳嗽着回了寝殿,抱月侍奉她躺下的时候,她忽地握住了抱月的手,面上挂了些浅淡的笑意,“你当我不知,其实我都知道,你既不是刘郅的人,也不是前朝的人,你是江东王李偃的人。”
抱月替她掖了被角,“殿下又在胡说些什么。”
谨姝只顾握她手,抓得极紧,身子微微拱抬着,形状其实有些可怖,但字字恳切:“只盼汝主公念在我之襄助,留我阿宁性命。她年纪尚幼,委实可怜。”
抱月又愣了一愣,最后终是没有再否认,拍了拍谨姝的手,“殿下聪颖,实不必再相瞒。主公非知恩不报之辈,他日若殿下去,你之功劳,当记于阿宁之下。况我主公并非屠杀妇女幼儿之辈,殿下当可放心。”
谨姝松下气来,倒于寝塌之上,喃喃,“如此谢过。”
谨姝其实至死都没有想明白,江东王李偃是如何做到大周江山既定之时,越过中州固若磐石的坚城铁壁,举兵不动声色地直逼王都的。
倏忽间火光憧憧,军阵威严。
周兵从城外百里才发现李偃军队行踪,极速流星马上报,然李偃的先行军于月前便潜入密城至王都的官道,截断消息传播的渠道。其余兵马取道密、鄢,分两路急行,密城和鄢城太守见兵符持节,均不敢挡,极速放行,两路军马皆顺利通行。
王都的守卫军终于反应过来起兵抵抗之时,李偃已越过拱卫中州的密城,强渡护城河,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