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说话时,听楼下一众脚步声响。
刘平领着十多个挑夫上来。
他们有老有少,长者年近六旬,少年十二三岁,个个目光怯弱,畏手畏脚的跟在身后。
其中三个最年长的挑夫,随刘平礼见相公。
刘彦起身分顾众人,气貌亲和说:“这桌宴席在下吃用不了,又不愿肥了店家小二,故请来诸位替我食之。”
“宴钱有人出,不必担忧,只管大快朵颐。”
三个老挑夫相视,笑颜展开,纷纷作揖答谢。
刘彦略还礼,提袖指刘平:“把人都请上来,叫小二添碗筷。”
刘平领喏,呼喊挤在楼梯的挑夫上楼,对着楼下叫小二哥。
少时,十多挑夫涌入楼阁,老挑夫引他们礼谢相公。
刘彦淡笑处之,观察他们的穿着体态,说闲话,问营生。
渐渐,众挑夫不是那么拘谨,都感到这大官人身有轻柔风气,能拂人精神。
菁菁看先生与挑夫叙话,如同在读一篇典故。
君子独特的风气隐现出来。
她传音问阿九:“我观先生说话,如沐浴清风一般。”
“莫非这就是‘林下风气’?”
阿九回说:“这不叫‘林下风气’,而叫‘地山风气’。”
“林下乃幽僻之地,风气从娴静而来,喻女子德行落落大方。”
“地山乃山藏地下,风由内而外散发,是谦和仁风,乃品性之气。”
“我公子已达‘丧我之境’,可与天地精神往来,而不傲倪万物。所以风气爽人,而不压人、欺人。”
“所以能使人舒畅。”
菁菁听完其言,能懂其中六七分,剩下三四分不明,但却明白‘先生好风气都脱自品性学问’。
二女念头交谈中,刘彦与众挑夫聊到码头江堤。
老挑夫谈起一桩奇闻,说:“五月端阳那天,南村孙秀才吃醉了,躺在江堤上醒酒,做了一个怪梦。”
“他梦见有人叫他起来,定睛一看!竟是早年淹死江中的同村连相公。”
“孙秀才慌得下拜,问他‘小生何处得罪了连兄,今日来与我索命’。”
“连相公扶起他说‘我不是寻你索命,而是有一事要叫告诉你。今年我县将有三千人遭水灾,溺死江水之中。’”
“孙秀才惊讶问他‘这是为何?’”
“连相公说‘县官无德,上天要降大雨,江君接上天旨意,六月下发大水。而我县江堤年久失修,一旦发大水,必溃烂决堤,百姓岂不遭灾?’”
“又说‘此言是我偷听来的,我如今在灵江水府当差,今日巡江见你躺在此处,心得感应,故此泄密与你。你快走,此处要塌!’”
“孙秀才听完惊醒,起身后连忙跑下堤。”
“他刚走,醉卧之处便塌了,见此赶忙对着灵江叩拜。”
听老挑夫讲完这桩奇事。
刘彦望窗外江景,道:“若此事不是编造,便是江鬼神灵报灾,孙秀才可有告知本县父母官?”
“说了又有何用?”
一挑夫道:“相公不知,我县父母官只贪财,不管我等百姓死活。去年贼人打来,他独个逃跑,把百姓弃之不顾。”
“他在任这几年,一次堤都没修过,修堤的银子全被他所贪。”
“去年就因大雨决堤,淹了数个村子,我看今年必有水患。”
“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
一少年说:“我便是南村之人,孙相公有去县衙,把‘江鬼托梦’告知官家,但被衙差赶了出来。”
“官家说他‘瞎编乱造,信口雌黄’。”
“还说‘要修江堤,你自修去!’”
说到此,老挑夫叹气,壮挑夫唾骂。
刘彦蓦然思量,问少年:“孙秀才可去修堤?”
少年回道:“他有心去修,只是没银子,天天愁眉不展,这两日患病在床了。村人说他沾了江鬼阴气所致。”
刘彦收起思量,转聊‘张鸿渐’,问他们:“有谁知道张兄家住何处?”
一青年挑夫道:“小人与张相公同村。自从他逃门出家,少有人敢去他家,都怕被牵连。”
刘彦笑说:“那就请小哥宴后带我前去。”
那挑夫对视,话到嘴边没能说出,只点头应喏。
这时,小二领着伙计抱碗筷上楼。
刘彦让众人享用这桌上等宴席。
众挑夫你看我、我看你,在长者带动下端碗拿筷子,围着宴席吃起来。
刘彦叫刘平与他们同宴,转看窗外江水,眼目拥抱山水景致。
眉心光明烁烁,一丈六尺白锦悄然飞出身窍,迎着江风舒展。
不远处,西江段。
一艘渡船上,几个书生貌青年与一位长须文士谈诗论词。
那文士顾首,猛然见码头临江楼上飘扬出的一匹曜白锦绣,惊讶失言:“正气化白锦而显,有孟学君子在楼上?!”
其言引发周围书生瞭望,同看那临江楼,只看到似有一人站在窗边,却看不出奇异。
一人试问:“安兄何出此言?”
那文士缄言,直到那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