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内门的一处洞府外,宗主云天成面色严肃,注视着阵法内的韩浅。
他盘坐在阵眼中心,眉宇微蹙,双眸紧闭。原本一丝不苟束在头顶的墨发散乱地搭垂在肩膀,随着阵法的流动而飞舞着。
百丈峰清文长老护阵在旁,他双手间闪动光芒,不断调动阵法。
这时,有人抵达。
云天成转过头,就看到另外两峰的长老赶来,他们神情肃然。
“宗主,听闻韩浅伤了我们的弟子,此事是否为真?”天鹤峰长老沉声道。
云天成伸手下压,示意他们小声些。
“此事确实为真,但因他状况出了问题,当时的细节还没有过问弟子。”云天成安抚道,“韩浅的为人你们是清楚的,或许事出有因。”
“他过去确实成熟稳妥,可之前闭关出了问题,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天鹤峰的万长老蹙眉道,“宗主,就算我们相信,可我那弟子的家里能信吗?这事务必要给他们一个公道。”
云天成有些头疼,他沉默下来,又看向阵法中那黑衣青年。
若韩浅伤的是从凡间选来或者没有背景的弟子也就罢了,他们门派内部就能处理。可偏偏他伤的这几个人中,有两个是世家出身的弟子。
修仙世家和仙宗之间为了保持融洽和谐的关系,这些年一直合作共存。
世家子弟被伤了,而且伤得很严重,处理不好便是麻烦。
“当时那么多弟子在场,还有首席长老,还这件事一件清白应该很容易。”另一个长老说,“我让我的弟子去问。”
云天成却举起手,阻止了他。
“不必。”宗主沉声道,“我亲自去。”
……
另一边,虞若卿三人对主峰上发生的变故一无所知,他们找了一个僻静的山峰,让苍寒凌能安心歇下。
苍寒凌面色苍白,额头尽是薄汗,很明显状态不好。
可看着虞若卿要探测他的身体,他还是摇了摇头。
“不必费心,我一会儿便好了。”他道,“可能是这几日有些疲劳,没什么大碍。”
苍寒凌这句托词,恐怕连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他这样隐忍的性格设定,在原著里受了天大委屈都隐忍不发,绝不是几天熬夜就会显露痛楚的。
苍寒凌能让其他人察觉到他的痛苦,那定是疼得超出一般人的极限,连他都忍不了的。
虞若卿让系统翻了一遍原著资料,也没找到任何能于此挂钩的事件。
她隐隐意识到,这或许就如同苏景泽家中那没被原著记载的狗血家庭剧情一样,苍寒凌也在原著的基础上多了她和系统都不知道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或许和未来他黑化息息相关。
可看苍寒凌的样子,他如今是决意不会说的。
苍寒凌正推开虞若卿想要探他脉象的手,虞若卿忽然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指尖温热,烫得苍寒凌的手腕一颤。
虞若卿蹲下来,苍寒凌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她琥珀色的眼睛。
她的眼眸那么纯粹,像是湖面,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子。
“苍寒凌,我不知道你到底隐瞒了什么。”虞若卿认真地,一字一顿地说,“但你要答应我,绝对不要纵容让自己受伤的事情发生,好吗?”
苍寒凌一怔。
他注视着年轻师妹姣好的面容,心脏开始抽痛。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现在所有的骨头、每一块血肉都在叫嚣着疼痛。
虞若卿温热的手指轻轻握着他的手腕,并未用力,却像是抓在重伤之人的伤口处,烫得那块皮肤刺骨的疼,痛得发麻发胀。
可是,他却像是贪恋这种痛苦,并不想拂去她的手。
苍寒凌缓缓垂下睫毛。
是他主动想留在修仙界,想变强,就必须舍弃掉自己多余的一半。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正是这些刮骨割肉的痛苦,才千锤百炼地造就了如今的他。
可在内心深处,苍寒凌仍然渴望有人能真正接受他。
面对虞若卿坚定清澈的眸子,有一瞬间,他差点就想告诉她真相了。
可是……
苍寒凌想起十多年前,他刚刚被师尊领回星罗峰的时候,师兄们对他这个新来的小师弟是充满好奇和善意的。
直到有一天,因为长时间修炼灵气而荒废了妖力,他没有控制好自己的化形,重新变成了鲛人。
他一辈子都忘不掉其他弟子看向他的目光,震惊、疑惑、厌恶、敌意,还有……玩味和龌龊。
他们的目光像是一寸寸舔过他的鲛尾,带着难掩的恶意和轻视,让苍寒凌每每想起来都抑制不住心中的戾气。
他似乎在这个世界无处落脚,无论在哪里都是异类。
每次想起自己的出身,他的心脏深处有什么黑暗的力量在咆哮,想要冲破一切禁锢,将周围的一切毁灭殆尽,却被自己的理智一次又一次地压制下去。
苍寒凌知道虞若卿和陆元州和那些人不一样,他们从知晓他鲛人混血的时候起,一次都没有展露出嫌恶。
可知晓和亲眼看到的重量是不一样的。
苍寒凌希望他们永远都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