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将离曾一脸骄傲的说,肩负家国, 她甘之如饴......
林阁老不等林羽泽走神, 再次丢出重若千斤之语。
“陛下尚无子嗣, 也未婚配, 王公大臣家里有不少好儿郎几年来都刻意等着,昨天群臣施压, 让陛下尽快确立皇夫或是选秀, 陛下答应了后者。”
林羽泽攥紧茶杯, 没有说话。
“按例今年一登基便该选秀,为父出言道可稍缓三年, 上回陛下不愿选,未允。昨日却应了,想来你的事让陛下深感无力, 对朝中众臣的拉拢,比以往更上心了。尚有两年多的时间,泽儿,若是你不想与他人争宠夺爱, 便只做陛下的臣子,我林政博的女儿,何必陷在那深宫里头。”
林羽泽却是哂然一笑,这一笑里, 包含了太多的东西, 她的坚持、她的原则、她的痛恨、她的热爱。
林羽泽起身, 看着林府广阔的园林, 道:“父亲,女儿最近翻遍了那本账册,却发现最后流入林府的银子,父亲都又给了别人,这是为何?”
以为林羽泽会问与女皇相关的事,没想到却提起账册,林阁老道:“自然是收买人心。”
林羽泽笑意更深,若不是其中带着讽刺的意味,可算的上是很久都未出现的灿烂笑容。
林羽泽道:“那便是了,林府的库房放的银子,其实从来不是下官孝敬上来的那点脏银,林家祖籍江南,祖父祖母致仕后便荣归故里,那里有三十万亩良田,皆为林家田产,父亲又怎么看得上那些脏银呢?”
衙门盘剥农户的税粮,还算的上贪,那像林家这样的大族,良田数十万亩,地里产的粮,林家说了算,还用得着贪么?
小官小吏的贪是偷、是抢,如林阁老这般,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取便好,即便是大夏典律里,也挑不出他的错来。一品大员是不用交税粮的,这些土地被林家买走后,就成了不用交税的地,林阁老他,拿的是陛下的税。
林阁老有些动容,林羽泽说出这样的话,便意味着,她已做了决定。
林阁老:“泽儿现在可懂了?这盛世天下,真正立于顶峰之人,是用不上“贪”字的。”
林羽泽:“用不上贪字,却又有何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说最贪的,当是陛下才对,只是我们这些豺狼,如今将属于陛下的东西瓜分殆尽了。”
林羽泽以前不过升斗小民,看不清重重城垣后面,高居庙堂的人,都在想什么,如今见识了,只能道一句人性之残忍,从来不像夫子口中那般,仁爱世人。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百姓犹如牛羊,兴盛与否,与牛羊何干?左不过贫时多宰几头,富时多赏几口草吃。
悠闲的时光总是短暂,等到林羽炽完婚,她也该重归朝堂了。
想想拓跋将岚还在外面逍遥,欠了她林羽泽的,不还点什么可说不过去。
林羽炽大婚当天,林府大宴宾客,府外众人起着哄,炸完了鞭炮,府里府外张灯结彩,好不喜庆。
无论是与林阁老有过节的朝臣,还是一直与林家不对付的皇室宗亲,都收敛了平时争锋相对的气势,拱手道一句“恭喜”。
陆陆续续的人来到府里摆好的宴席就坐,今天按理林阁老与林夫人当坐主座,因为女皇的关系,二老先就坐于左下首,等着女皇的到来。
“皇上驾到——”
一听便是徐德忠的声音,所有人起身,在女皇出现后,纷纷跪下行礼。
将离一落座,视线不由自主的往林家二老身边看去,却没有看到林羽泽的身影,果然是不愿意见到她么?将离心中一酸,害阿泽的人就是拓跋将岚,她心知肚明却不敢轻易动他,阿泽寒了心不愿见她。也是应当。
众人与女皇见过礼,女皇简单祝福了几句,又道今日大喜,众卿不必拘礼。
林府内院五层高的阁楼顶层,林羽泽望着灯火明亮的内院,数月未见的身影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孤零零坐在首座上,宴席众人皆觥筹交错互相寒暄,唯独将离举起杯盏,宗亲臣子只能远远的向陛下敬酒。
不能在林羽炽的婚礼上出席,也是无可奈何,到处是倒酒的声音,足以把她逼疯。
待吉时一道,林羽炽与五公主拓跋将芷两位正主按祖宗礼制拜了天地,待礼成后,女皇不想多待,起身离开。
女皇刚踏出林府,一名侍卫突然对着黑暗的街道呵斥道:“是谁!”
一身玄色对襟长袍的林羽炽渐渐从黑夜中剥离出来,脸上挂着笑意:
“数月未见,莫不是都认不得我了?”
侍卫都是锦衣卫,怎么会认不得林羽泽。
侍卫忙低下头,拱手道:“见过同知大人。”
将离往前踏出一步,心中一紧,林羽泽消瘦了太多,酸涩感快要溢满将离的整个胸腔。
“臣扶陛下上马车。”林羽泽伸出手来,将袖子拢到小臂。
将离迟迟没有动静,手指轻轻抚在林羽泽手腕上的疤痕上,两道蜿蜒丑陋的疤痕一高一低的印在林羽泽手腕上,将离心脏一点一滴变的冰凉。
反手握住将离的手,林羽泽忍住不看将离渐渐濡湿的眼睛,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