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叶青与纸匠,仿若不觉,仍旧向前走去。
而叶青每向前走一步,仰天咆哮的白虎,就向后退一步,席卷天地的狂风,就倒卷一分。
当叶青行至白虎观大门前,那白虎已然退入厚厚的阴云之中,不敢露头,那狂风已然倒卷入道观,墙倾屋摧。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虎头人身、身穿道袍的人从道观内走了出来。
随着道人走来,那倒卷而回的狂风,倏忽愈发狂暴,直直冲天而起,当升至半空时,狂风如骇浪,急转直下。
狂风奔流,渐由无色变作苍白,由无形化作有形,天地亦被晕染成苍白。
「是刮骨风……」
见状,长街上的所有人尽皆大惊失色,慌乱不已。
刮骨削肉,瞬成白骨,是谓刮骨风,简而言之就是刮骨风吹拂之下,所有人都会如被千刀万剐一样,削去血肉,只剩累累白骨。
白虎观的累累白骨,就是这么来的。
数年前,白虎观还只是一座小道观,也不是用白骨建成,可自打虎道人来了之后,所有意图闯入道观的人,都会被刮骨风吹成白骨,然后被虎道人垒砌成院墙。
慢慢的,白虎观中的白骨越来越多,白虎观越来越大,虎道人也越来越有名,白虎观也成了如虚肚城城门口一样的禁地。
虚肚城的人,畏惧白虎观,畏惧虎道人,就如畏怯岁雨、血风、阴火等天灾、诡异一样。
换作以往,他们看到白骨风,见到虎道人,自然是有多远就滚多远,可是今天,他们虽然仍旧满脸苍白,仍旧恐惧害怕,却没有逃跑。
因为,他们身前,站着那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他们眼中的神。
只要神在他们身前,他们就不会有任何事儿。
果然,在刮骨风从天而来时,那个他们眼中的神,抬脚半寸,重重跺下。
大地为鼓步似锤,一脚跺翻南天门。
「咚……」
一声闷响,劲力震荡,那滚滚而落的刮骨风,陡然溃散,天地一瞬悄寂无声。
「你是谁,来我白骨观有何事?」
眼见叶青一脚跺碎刮骨风,虎道人没有进一步举动,而是看着叶青,缓缓说道。
虎道人虽然虎头人身,身躯高大,但声音却温煦平和,不带半分蛮横、戾气。
「我叫叶青,见过道长。」
叶青拱手道:「我来此,是有一件事与道友相商。」
虎道人道:「何事?」
叶青开门见山道:「不知道长,想不想离开虚肚城?」
虎道人虎眸微眯:「你有办法?」..
「有!」叶青笃定道:「我有办法进来,就有办法出去。」
「事实上,我不仅能让你离开,还能让这里所有的人都离开。」
叶青没有避开旁人,所有他所说的话,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此,当叶青说完时,长街上的所有人眼睛都亮了,比刚才更亮,如熊熊燃烧的大火,炽烈、灼热、明亮,似能焚尽一切,又如能照亮一切。
那是疯狂,那是狂热,更是希望。
不过此时,所有人都很聪明的没有说话,没有叫嚷,更未弄出一点儿声音。
因为,他们的神,此时正在与他人交谈。
而听到叶青话的虎道人,亦与其他人一样,眼睛陡然变得明亮无比,但也危险无比:「我凭什么信你?」
「凭我可以无视城门口的阴火禁制,凭我能挡住岁雨。」
叶青说着,横亘虚空的阴阳游鱼显现:「亦凭我要杀你,易如反掌
。」
「是吗?」
虎道人虎眸微眯,瞳孔收缩,犹如针尖,身后的白虎观轰隆作响,白骨院墙倒塌,白骨山峰坍圮,倒塌、坍圮的白骨混合在一起,犹如滚滚洪流,轰鸣作响,于虎道人身后形成一头大如山岳巨虎。
白骨巨虎!
白骨巨虎身上的骨骼摩擦、碰撞,每一根白骨与白骨之间的摩擦声都不重,也不响亮,可是组成巨虎的白骨,足足有成千上万根。
所以,当所有的摩擦声、碰撞声交织、叠加在一起时,就是震耳欲聋的声响,如虎啸。似鬼吟。
滚滚声响中,似是整个虚肚城都在颤抖,而凡听到虎啸声的人,双眼逐渐变得赤红,心中莫名生出杀戮与戾气。
就算是叶青身后,那些原本面带狂热、敬畏之人,此时看向叶青的目光,亦缓缓为凶戾、杀戮所替代,蠢蠢欲动。
「我不信!」
「呵……」
叶青轻轻一笑,伸手虚按,盘踞虚空、横亘百里的阴阳游鱼,徐徐落下。
「嗡……」
如天倾落,阴阳游鱼每落下一寸,虚空就颤抖一分,虎道人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当阴阳游鱼落下三寸,弥漫天地的虎啸声,先是一点点变小,最后寂然无音。
当阴阳游鱼落下六寸,矗立天地的白骨巨虎,垮塌溃散。
当阴阳游鱼落下九寸,虎道人已是全身颤抖,双目赤红而狰狞,脚下地面寸寸龟裂。
不过,叶青没有再进一步举动,面带面容道:「道长,现在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