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我们这行的,有今日没明日,说是一句用命换钱也不差,老周、老王和小李他们,早就有准备了,我们都一样,不是吗?”
沉默了一下,魁梧大汉慢慢道,声音沉重无奈。
他叫王胜奎,是一个马帮的头领,马帮原指聚集在一起的赶马人及其骡马队的称呼,后来逐渐演变成以马匹为主要运输、贩运手段的商人一种代称,他们就属于后一种。
并且,他们还不是一般走长途、贩运货物的马帮,而是专门进行跨国之间贩运、交易的商人。
具体来说,他们主要来往于楚、燕两国,他们楚人,世代居于北疆,北疆再向北,隔着戈壁、荒漠、苦寒雪原,就是燕国了。
燕、楚、齐、魏四国齐分幽朝之初,因有举国伐幽之情,同甘共苦之谊,再加上长期战乱,民不聊生,各国都需要休养生息,所以两国交好,互开关市,商旅往来频繁,燕国盛产马匹、铜铁等金属矿物,楚地则盛产丝绸、茶叶等物,双方互通有无,形成了史上著名的茶马古道。
史书有云:燕、楚之初,有古道通于南北,昼夜驼铃声声,商旅往来如流水,日夜不息,谓之盛世矣。
可见当时繁华的景象。
马帮、驼帮等组织,也是那时兴起的。
只是成也邻国,败也邻国,随着岁月流逝,时光蹉跎,两国也各自从战乱中恢复过来,且皇帝几经更迭后,也没了往昔的情分,所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故而两国边境开始有了摩擦与争端,两国的关系也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鉴于此,两国都开始限制各自商旅贸易,致使茶马古道衰落,再不复往昔的繁盛。
尤其是燕国天武帝即位以来,燕楚两国的关系愈发紧张。
燕国天武帝,其人雄才大略,野心勃勃,即位以来,对内厉兵秣马,剪除国内世家门阀、封疆大吏,集权于中央,对外南征北战,先后驱犬戎于雪原,逐白方于东麓,灭丘山于荒漠,平定了后患之忧。
相反,楚国地处中原腹地,环境优越,良田沃野,物产丰富,百姓富足安康,富则靡靡,所以楚地文风鼎盛,崇礼尚乐,从朝野到江湖,靡靡之风盛行,重文而轻武。
而楚国景润帝即位以来,亦沉湎于琴棋书画、声色犬马,大肆修建园林、亭台,怠惰朝政、不修兵事,所以兵事羸弱。
故而,楚国在燕国等周边国家眼中,就如猛虎之侧的绵羊,细皮嫩肉,谁都想咬一口,其中尤以燕国天武帝为最,频频在楚国边境挑起事端。
景润帝亦察觉到了天武帝的狼子野心,近些年大肆于北疆增设军队,修筑工事,以备燕国。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两国交锋,倒霉的还是像王胜奎他们这样的百姓,随着两国摩擦不断,边关禁严,他们这些来往两地的马帮、商旅,自也不能随意出境,诸如盐铁粮食等一类物资,更被视为违禁品,不得随意贩运,茶马古道也逐渐没落下去,为盗匪诡怪所占据,他们自然也就没了好日子。
很多人都被迫改了行,易了业。
只剩他们没有别的手艺,没有别的谋生手段,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日子,总得过下去。
所以,半年前他们一行一百多人,满载丝绸、绢帛、茶叶等货物,出北疆而前往北燕,沿着荒废的茶马古道,历经千辛万苦,才抵达燕国。
由于两国封关禁市,所以诸如丝绸、绢帛、茶叶等物,在燕国倒是成了紧俏品,所以他们倒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当然,付出的代价,亦不可谓不大,一路上所遇山匪诡怪,危地险境,数不胜数,有不少人为此丢了性命,其中就包括老周、老王、小安等人,一百人的马帮,到现在也只剩五十多人,几乎死了一半人,不可谓不惨烈。
死去的那些人,都是和他们并肩作战的亲朋好友,不是家人,胜似家人,一起去,却未能一起回,甚至连将他们的遗体带回来,落叶归根,也做不到。
说不难过,那是假的。
可那又能怎么办,活着的人,总得活下去;
日子,也总得过下去。
这就是他们的命,也是他们的哀。
“齐叔,把那些兄弟的安家费都准备好,对了,从我那份里多分一份出去,给兄弟们的家人,安顿好他们,不能让他们受一点儿委屈。”
王胜奎看向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男子,叮嘱道:“兄弟们虽死了,但还有我们,他们的父母,从今以后就是我们的父母,他们的兄弟姐妹,就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他们的妻儿,就是我们的弟妹嫂子与儿女,我们一定要照顾好他们,不让地下的兄弟们寒心。”
“头儿说得对,也算我一份。”
“算我一份。”
“齐叔,也算我一个。”
……
坚定的声音,此起彼伏,是期盼与守护,亦是人情与温暖。
“头儿,快看,有人。”
忽然,孙博指着远处的仙子泉道。
王胜奎望去,只见仙人泉旁边,围坐着一群人,煮着东西,谈笑风生,其中还有一个小孩,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咯咯”的笑声不断响起,给荒凉的戈壁,平